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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少爺,不知道他要跟我說什麼話。他是大學生,我是他家幫工的,有什麼話可說?
婆婆捧來了茶,放下,稀奇的看了我們一眼,走開了。
少爺用手帕抹了抹汗,他說:「玉掛,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聽了,不要想太久,就回答我,好不好?」
我懷疑的問:「是什麼啊?是我答不出的呢?要你問我飛機是怎麼飛上去的,我怎麼知道?」
他笑了,「不,不是那些,那些我懂。」
「你有什麼不懂的?」我不置信地問。
「好,你聽著了,我要問你了。」他一本正經的。
我倒沒有什麼緊張,我也很罕納的看著他。婆婆說他有點怪怪的,我看不只怪呢,然而他必定有他的理由吧。
他問我:「你愛你未婚夫嗎?」
我鬆口氣,原來問這些,雖然很難為情,但少爺是個正經人,決不會討我便宜,但答無妨。
於是我答:「現在還不知道,如果見了面,他是值得愛的,當然愛他。」
少爺問:「可是你一去就嫁他了,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值得愛的人?如果錯了,豈非太遲了?」
我搖頭,「錯不了的,我父母說他好。」
「你信你父母?」
我詫異:「少爺,父母不信,信誰?」
他又不響,隔了很久,他問:「父母能力有限,你信不信上帝?」
我笑,搖頭,「信上帝的人不外想上天國,因為地獄可怕,我從不想那麼遠的事,做人,做完了人,就做完了,人人都會做完的,哪怕得了那麼多,不如不想,多想也沒用,少爺,我沒吃過什麼書,我是不大想的,我只要有飯吃,有衣穿,就很高興,你問婆婆就知道,我是一個很快樂的人。少爺的脾氣不好,就是因為想太多了。我覺得媽媽把我嫁出去,很好,若不嫁時,在家幫工,也很好,在我來說,少爺,沒有不好的事。」
他看了我很久,然後低下頭,問我:「你覺得活著有意思嗎?」他問得這麼重複。
我耐心的答:「少爺,咱們已經活了這些年了,再沒意思,也活了,也沒死,總得活下去啊,活著跟有沒有意思,有什麼關係呢?」
「唉吩!玉桂!」他倒在藤椅子上。
婆婆奔出來,「什麼事,少爺!」
我慌忙的站起來。
只見他躺在藤椅上大笑,「唉呀,我弄明白了,總算弄明白了,多謝玉桂,多謝玉桂!」
我莫名其妙,不知他謝我什麼,但見他笑就好,我就沒得罪他。
後來老爺太太小姐回來了,大家就吃晚飯,我忙著幫婆婆做菜,一身的汗。沒多久,小姐的未婚夫也來了,長得真漂亮,我跟婆婆說:這間屋子裡進進出出的年輕男女比畫報裡的明星好看得多呢。
婆婆說:「都輕薄得很,長得太好了,也未必是什麼美事,小姐那夫君,也很浮,你看久了就知道,小姐將來未必幸福。」她們老人家都喜歡算將來的事,「我看最好是少爺,沒有一處不好,就是那股傻勁,也是難得的,我在他們家做了這麼些年,他對我,真是好,倒是我,有時候反來教訓他幾句。這次他走了,又不知幾時回來,他是越來越不耐煩耽在家裡了。你呢,玉桂,走了也不回來了,也該忘了婆婆了。」
我笑說:「婆婆,上菜吧,別多說了。」
這天以後,少爺說我不久要離開家,到很遠的地方去,就要帶我到處走一走。婆婆不反對,我也不反對。我很喜歡與少爺接近,與他說話、講笑,都是很有趣味的。老爺太太也不說什麼。小姐投來活潑潑的一眼,她以她一貫的嬌憨說:「其實哥哥最壞,最壞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少爺帶我到淺水灣山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