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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鶴庭凝思不語。須知與匕首棍棒等易藏易棄的器具不同,斧頭笨重顯眼,不好掄刺,除非是臨時起意殺人。
然華大人死在自家書房,總不會是突然與砍柴的下人爭執,被對方隨手抄起傢伙什砍殺了。
他將餘人留在外,提袍邁檻,走近華大人屍身旁。
同時留意周遭的青墁地磚,並無雨漬腳印。
從上方俯瞰,華苗新的身體像一棵被生生攔腰砍斷的樹,腰腹間的血腥氣濃臭刺鼻,只有腹腔底還勉強連著一層皮。
兩隻血紅的眼死不瞑目大瞠著,面孔猙獰而扭曲。
梅鶴庭目光轉到死者手掌旁的那灘血跡處。
忽取帕屈身,扳開那隻僵硬的手。
死者手心覆蓋的地上,有一個蘸血寫就的小篆字。
筆劃圓潤繁麗,不是流傳的任何一種篆體,梅鶴庭辨認了兩息才認出。
「討」。討債的討。
他一瞬心思電轉,胸腔狠迸一下子,當下什麼也沒想,抹指將篆字蹭去。
「堂堂大理少卿也幹銷毀證據的勾當,不怕下大獄啊?」
身後兀然響起一道聲音。
梅鶴庭轉頭。
英俊少年負手靠在門邊,一身嶄新的海青地蟒牙雲水公服,量體合身襯出年輕兒郎挺拔鮮活的身板子,腰懸一柄翎刀。
梅鶴庭收回視線。
他用帕子一絲不苟擦去指上的血,待心跳慢慢平復了,眸底的波濤也偃息,方起身。
口中敷衍道:「梅某未賀言世子新授九門提督之職,只不過刑部的差使,不歸大人管吧。」
「我也未賀梅少卿,今日只是梅少卿了。」
新除授的九門提督避輕就重,狠狠往人心頭戳上一刀,而後輕揚下巴,看向已不復字跡的那團血汙。
「桃花小篆,認得麼?」
「柔嘉太皇太后自創的篆體,」梅鶴庭劍眉料峭,「起筆圓收筆尖,狀似桃花瓣,故曰桃花小篆。」
他還知曉,這篆體只在晉明朝的後宮流透過,柔嘉娘娘溫慈體下,親自教宮中女史寫玩。
其中最得真傳者,
是她的獨女,昭樂長公主。
自那日翠微宮入了夢,他便輾轉查過,柔嘉娘娘當年病重時,司天臺上言後宮有木妖妨主的,正是眼前這位死狀悽慘的華大人。
「喲,做功課啦。」男人間的對話有時很簡單,一個眼神,三言兩語,言淮便知這廝已想到這件案子的背後直指長公主。
當年人砍樹,今朝斧砍人。
桃花,小篆。
暗示得太過於明顯。
言淮倚在門口,彷彿只是覷目閒聊,「梅大人不會相信長公主為了報復,使出這種拙劣的手段吧?或者某人被休之下意難平,憑你,想要捉個把柄回敬回去?」
梅鶴庭非浮躁易怒之輩,不受他激,輕飄飄鬆開帕子,任一方錦墜在死者掌間。叫進下屬來進行下一步的檢屍,以及對死者家人僕從的問查。
吩咐過後,目光澹靜地走出書房。
與言淮擦身而過時,他面上淡泊,胸中終究有一團濁氣無處宣洩,背對言淮忽道:
「世子管好自家事罷!不憑我,憑你?」
往傷口上撒鹽誰不會。
言淮笑了,他知道他的意思。
如今皇帝與長公主前朝做戲,以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示人,長公主手上還實打實掌握著京城北營禁軍。
而他,是天子近臣,也是信臣,戍邊多年,同樣有兵權在手。
梅鶴庭的言下之意無非想說:縱然長公主沒有駙馬,他若想與阿姐在一處,會引起兵政混亂、朝臣生疑。
英國公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