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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兄妹都被唬了,聽得一愣一愣,唯獨梅豫負手靠在亭柱子旁,一臉嫌棄地看著大吹法螺不臉紅的小丫頭。
敢情她忘了,那會兒是哪個被父親罰關祠堂,哭得可憐兮兮扯住他不放,非要他陪著她,給她講故事來著?
林七娘家的小女兒捧臉挨在寶鴉身邊,聽得最入迷,她比寶鴉還要小上一歲,滿臉崇拜地搖她胳膊追問,「姐姐姐姐,後來呢?」
「後來呀。」寶鴉老成地眨眨眼,學那說書人的架勢賣了個關子。
後來怎麼樣呢?記得阿爹那日對她說,他雖先罰了她,但日後定會從成玉身上討回這個理。
當時她半信半疑,心裡其實還怨過爹爹不偏心她。
可是後來,他真就將那個討人嫌的姨母趕出洛陽啦!爹爹沒有騙人。
寶鴉轉看場中那道俊麗馳騁的身影,眯起彎彎的眼,叨咕了一句前後不相搭的話:
「我阿爹,是世上最好的阿爹,我阿孃也是世上最好的阿孃啦。」
場中忽然傳來一陣歡笑,是宣明珠又勝一局,在馬上和大家同分一囊酒喝。
眾人都習以為常,不論男女仰脖便飲,無有忸怩。傳到墨皇后那裡,她卻是第一次經歷這個,纖白的手指捧著牛皮水囊,有些不好意思地仰頭小抿了一口。
她今日算是見識到,昔日名聲在外的洛陽紈絝們,果真名不虛傳。
她夾馬跟著跑了十幾個圈子後,兩股裡側已覺磨得隱隱發疼,可是以皇姑姑為首的這些人,個個精神奕奕,彷彿有著無窮的精力。
宣明珠瞧見皇后芙面暈紅,鬢掛薄汗,是體力不濟的樣子,忙笑道:「一時縱性得忘了,難為你跟著這群胡打海摔慣了的泥猴兒跑,皇后下場吃盞茶歇一歇吧。」
墨皇后聞言也不客套,犖犖一笑,「那皇姑姑,你們且樂,臣妾在場邊為您助威。」
宣明珠笑應,墨皇后便慢慢催馬至圍場邊,公主的親侍迎宵親為她牽馬扶鐙。
皇后下馬後,至苑中準備的廈院換了身袍襦襉裙,而後回到花亭的筵席。
經過寶鴉那一席時,她駐足瞧了瞧,聽著童言稚語面上,露出溫暖的笑容,之後方回主位,座中命婦皆起身行禮。
墨皇后和容道:「免禮。」
這些宗親誥命皆是宣明珠請進宮湊數的,過生日嘛,人多熱鬧。其中一位便是諫議大夫高蓿的夫人孫氏,她原是綏遠伯的親侄女,是以在邀請之列。
高夫人不惑年華,想起入宮前自家老爺再三叮囑,讓她留意著大長公主殿下的行止,頗覺有幾分好笑。
想是他成日盯著臣工私德入了魔,竟道梅閣老與公主殿下有私。高夫人不以為然地想,這二人若還有情,當初也不會休離了,而且一位首輔一位公主,根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這倔老頭子不聽,非說自己有預感,今日梅閣老定會出現在上林苑。
才怪。高夫人端起食几上的玫瑰熱飲呷了一口,世人皆道梅閣老年少禮成,今日在座的皆是內眷,他一個年輕的外臣又豈會過來?
這口茶還沒嚥下,餘光見一道青衫玄裳的身影走入苑中,高夫人怔住。
——這人,不是梅鶴庭又是誰。
「高夫人。」墨皇后忽然向她微笑道,「可是茶點不合口味?」
高夫人回過神,連道不是。不止是她看到梅鶴庭出現感到驚訝,在場的命婦見到這位閣老過來,大都有些意外。
反觀梅長生,腳踩明麗的春光步步行來,一身從容不迫的氣度。
柳樹下有人喚了聲「老大」,低聲提醒宣明珠,宣明珠不解地勒韁回眸。
眸梢一瞥間,便有那鶴立出眾之人入眼。
她微微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