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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在水中游。

蘇眉用過幾次催產素，幾次進產房上產床，幾次被剝光衣服，幾次在幸福中掙扎幾次在痛苦中掙扎，但進去是一個自己，出來還是自己一個。

她牢記莊晨對她的提醒：那時刻會有一種要大便的感覺（醫學上稱為排便感）。她在產床上努力捕捉這種感覺，這感覺不來。可先前她還滿腦子那感覺出現時的尷尬。原來盼尷尬也能把人盼得&ldo;魔怔&rdo;，在&ldo;魔怔&rdo;中你才能忘掉尷尬你才能得意忘形。

羅大媽又來交房費了。竹西在飯桌前吃著飯迎接她。她一手拉著歡子，一手捏著兩張嶄新的沒打過折的票面為十元的人民幣，站在竹西面前。

&ldo;我尋思著吃飯的工夫你在家。&rdo;羅大媽說。她放開歡子的手，希望歡子提前奔到竹西跟前為她做個聯絡感情的嚮導。可惜歡子不願意先行一步，他跟慣了奶奶，和竹西總是顯生。竹西拉過歡子，把一個豆包遞給他。歡子又退回來靠住奶奶吃起來。

竹西瞟見了羅大媽手裡的房費。

&ldo;這是倆月的。&rdo;羅大媽說，&ldo;前陣子這屋過事兒，我沒送來。&rdo;

羅大媽把錢放在桌上，竹西繼續吃飯。

&ldo;新房子有信兒沒有？聽說在舊簾子衚衕附近。&rdo;竹西問羅大媽。

&ldo;哪有什麼準信兒，有也是十一層。我這歲數也不打算登梯爬高了，坐電梯又頭暈。&rdo;羅大媽觀察竹西的反應。

&ldo;總得有個習慣過程。&rdo;竹西說，她是指坐電梯。

&ldo;還有歡子哪。&rdo;羅大媽從竹西的話裡聽出了傾向性，舉出歡子的登樓梯問題。

&ldo;小孩兒哪有怕坐電梯的。&rdo;

竹西開始收桌子，收完桌子便進裡屋幹什麼去了。桌上只剩下兩張新錢，羅大媽守著它們，想起司猗紋每次都給她開收條。那麼竹西呢？

歡子發現寶妹正坐在書桌前玩一個火輪船式轉筆刀，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但寶妹不看他。當歡子向那&ldo;火輪船&rdo;伸出一隻手時，寶妹扒拉開歡子的手，並白了他一眼。歡子退回來。

&ldo;就不用開收條了。&rdo;羅大媽沖裡屋說，&ldo;先前寶妹奶奶都開收條。&rdo;

裡屋沒回話。

她又一次進產房，又一次被剝光衣服努力去捕捉排便感。原來她的兩旁還有被剝光衣服的人，她們是不是也在尋找這種排便感。大家都盼大家就都無所謂，都為著一個願望而盼那感覺的到來，盼那感覺之後的自己的開啟‐‐開啟才是真正得意忘形的時刻。

有一位開始得意忘形了她&ldo;得意&rdo;得鬼哭狼嚎，一隻戴著金戒指的手在空中抓撓。原來當一切都赤裸著真實著的時候金戒指倒成了最多餘最礙眼的虛偽所在，它在半空孤獨地閃爍與生與死與人類毫無關聯。

她羨慕的是這隻戴著它的手她為什麼還不開始抓撓？

竹西沒有給羅大媽開收條，羅大媽領歡子出了南屋她才收起桌上的錢。她把錢隨手塞進一隻亂抽屜，抽屜裡好似個萬寶箱，有書信，有醫生手下化驗單、透視單，有針線，有剪刀（司猗紋的），有橡皮膏，有聽診器，有半盒曲別針，有捲髮器，還有錢。竹西每次拉抽屜都被一個什麼東西頂住使抽屜拉不開，這個&ldo;拉不開&rdo;總在提醒她是該整理一下抽屜的時候了，可每次她推上抽屜便忘了這抽屜的拉不開。她顧不得。早先她為司猗紋而顧不得，現在沒了司猗紋，屋裡的老鼠突然猖獗起來。它們在頂棚上鬧，到電視機櫃上休息，吃寶妹的書。竹西找出她的老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