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於青苹之末(第1/2 頁)
李西山不恨那個時代,也不恨任何一人。
人間事,好和壞都是相對的,既沒有頂點也沒有下限。
如此一想,不久前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李西山的李西山立馬就坦然了。
李西山一個沒忍住狠狠罵了所有人一句,倒沒有罵娘,畢竟李西山也是被自己罵的人之一。
李西山手裡拿著掃帚在院子裡緩緩掃雪,大白天下了一場雪,雪沒有下大,倒是下了一場冷。傍晚了,風仍呼呼颳著,渾身冷得生疼。
李西山覺得挺好。
老員外今天晚飯,飯點有些遲了。
好多年了,在這以前,從未有過。
老員外這個稱呼感覺驢唇不對馬嘴,畢竟按道理說,員外這個稱呼應該有官身。
老傢伙世俗道理肯定懂,學問就算了,能認出幾個字,能寫出那些地契就頂了天,這都是李西山親自驗證的。
學問不大,能當個狗屁官?
不過老員外的叫法也有些道理,老員外的學問最起碼在這旮旯大山裡也頂天了,除了百十里山路之外的教書先生,有能跟老員外比學問的?這旮旯大山裡,除了老員外,能寫出幾個字的能有幾人?
老員外這個稱呼也就是好聽一些,老地主、山窩裡的土財神才是真的,畢竟有一個詞,意思極好——名副其實,這個“副”字,尤其好,實至方可名歸嘛。
“喲呵,到現在還想著讓楊花看上你,和你生崽子?”
外面冷,楊花和冷心腸偏偏吃齋唸佛的太太坐在屋裡,土炕燒得熱,能看到熱氣從窗稜間和剛剛開啟還沒關上的門縫裡溢位來。
一個樂呵呵的聲音響起,李西山手裡的掃帚在這個聲音響起之前就不著痕跡地快了起來。
李西山能確定,在楊大貴看到他之前,掃雪的速度已經變快。
有些事情做得多了,就會順其自然,讓人根本察覺不到這就是李西山刻意為之。
做了這麼久,李西山也能做到習慣成自然。
李西山知道楊大貴看得準、說得對,不過沒什麼,李西山第一次從炕沿上爬起來,就是這麼做的。
那次老員外的大兒子也是這個口氣,“呦呵,這狗犢子挺會耍心眼的。”
李西山不說話,只埋頭做事,就像現在一樣,一做就將近十年,就差這幾天了。
李西山當然耍了心眼。當初李西山躺在炕上還爬不起來的時候,就開始自己的謀劃,他要留下來。
其實,李西山是不怕死,甚至覺得自己要是沒醒過來,還省心。
只是這次醒來,不知道和那一次一樣還是不一樣。
千萬不要一樣。
也確實不一樣。
心中是不是期待一樣?還是回到不危山上,回到老鬼身邊?李西山希望自己不要再那麼強。
難道是自己太強了,威脅到了不危山的安全?或者影響到了某種平衡?李西山不能確定。
發生在什麼時候?是十幾二十年前?李西山覺得不像,或者說,根本不可能。
自己能在這裡安穩躺著,沒有被泡進大藥缸裡,已經足夠說明一切,雖然身上的血塊結痂讓自己非常難受。李西山先疑惑,再心安,自己虛弱得就像一個遲暮老人。
老鬼那一腳,到底讓自己解脫了。
如何做到的?
老鬼和不危山,好像都已是過眼雲煙。可是······為什麼?一場大夢,終於夢醒?
要是真讓自己解脫了,倒也沒有必要再問為什麼。
李西山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在不危山上,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哪怕被人打得肝腸寸斷,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李西山覺得自己應該感激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