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相照(第2/3 頁)
麼?是因為有他麼?他居然感到歡喜,臉上也露出一種複雜的柔情來,“既這麼,那就暫且擱置,等我入宮問明瞭再說不遲。只是娘娘倒也奇,眼下人人明哲保身,您還有空操心別人。”
她笑了笑,低頭撫摩那串佳楠珠,一圈圈纏在手腕上,“我知道這個年紀的人有多向往外面的世界,廠臣不是女孩兒,閨中歲月有時也難耐得很,出去走走是好事。”
他確實不懂女孩子的想法,她們的世界色彩斑斕,就算他願意,也未必能走得進去。
他抬眼看夜色,地上燈火連天,把夜幕都照亮了。穹隆不是黑色的,隱約泛出一層青紫,像夏天的黎明,彷彿一眨眼就會朝霞滿天。
“累了嗎?”他問她,“散了這半天,再不回去明兒腳疼。要是喜歡,下次有機會再出來。離了京還要自在得多,一路上也有您瞧的了。”
“那咱們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她興匆匆跟著他往回走,“沿途風光一定很好吧!”
風光雖好,車馬顛簸,時候長了哪裡還有什麼興致!男人耐得住摔打,女人身驕肉貴,只怕揉/搓不起。他說:“走水路,省些力氣,想上岸隨時可以停船,也不妨礙的。儘早出發,約摸六月頭上能到金陵。秦淮兩岸可是好地方,詩上不是寫了麼,‘燕迷花底巷,鴉散柳蔭橋。城下秦淮水,平平自落潮’。娘娘生在浙江,可曾夜遊過秦淮?”
音樓被他說得神往,笑道:“我哪有那福氣!我父親辭官後曾四處訪友,音閣倒是跟著,把江南幾乎跑了個遍。我那時候唸書,有一段記得很清楚,說那裡‘妝樓臨水蓋,粉影照嬋娟’,要是能去看看也不賴。”
肖鐸憐憫地看她,這人活得甚可憐,在夾縫裡長大,花朝節才有機會出趟門,結果回來一看,屋裡的蘭花還被人搬走了。他怕惹出她的心事來,也沒敢多言,換了副輕鬆的口氣道:“這回娘娘南下,想去哪裡只管同臣說,泊船上岸四處逛逛,花費不了多少時候。”
她輕輕地嘆氣,“噯,我想這也是唯一的機會了,還是要謝謝廠臣,我運道好遇見了您和皇上,撈了一條命,要不這會兒坐在墳頭上看風景呢!”
他笑起來,“娘娘倒是會調侃自己。”
“要不怎麼樣?”她裹了裹披風道,“如果樣樣計較,我早把自己給折磨死了。”
他們走的還是來時路,天橋離提督府有一程子,走通衢大道敞亮是敞亮,可是繞路,要多行一盞茶功夫。原路返回是最近的通道,一條斜街兜轉過去,腳程省下一半。
去時興致高昂,一路上話多,心思也分散,轉眼就到了。回來的時候沉澱下來,步子有些重,不怎麼愛說話,沉默著走了一段,進了衚衕,兩邊是灰瓦灰牆的四合院,一座連著一座,院門緊閉,燈光照過去,門上紅漆斑駁。白天和夜間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致和心情,音樓往道旁看,之前下了四十多天的雨,好些門對子都掉了顏色,被水浸泡了過一輪,變得淡而蒼白。
“都成了這樣,怎麼不撕了?”她轉頭問他。
他說:“對子不能隨意揭,就算殘破了也要到年三十,換上了新的才能取下來。”
又是無言,衚衕裡轉角重重,漸漸行至最窄處,不由有些緊張,預感會發生些什麼,心裡七上八下。寂靜的夾道里只有他們的腳步聲,步調一致,像同一個人。本來應該錯開些的,一前一後走更容易透過,可兩個人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越走越擠,牆腳還有堆放的雜物,幾乎是肩抵著肩。好幾次觸到她的手,每碰撞一次就叫他心頭重重一跳。他突然渴望起來,究竟怎樣平息他不知道,只知道浪高千尺,不可遏制。他想牽她的手,這個念頭始終貫穿他的思想,可是現在又不夠了……到底想如何?他打算對這個皇帝欽定的女人如何?同樣身不由己的人,莫非生出惺惺相惜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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