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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安沒說話，但他那雙飽經風霜卻依舊漂亮到不可思議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他又怎麼會不記得呢？

‐‐&ldo;閣道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楷鞧，和嶠刺促不得休。&rdo;

一次性罵了仨，從王濟到王濟的兩個姐夫，三位齊名的不世之材，在潘安口中就沒一個好的，他覺得他們不過是比他多了個好出身，便得晉武帝寵愛、身居高位，實則尸位素餐，並無真正的才華。

&ldo;你如今還是這麼認為嗎？&rdo;王濟俯視著潘安，一雙睥睨鳳眼，比利刃還要尖銳。

潘安臉色都白了，咬著唇，沒說話。他當年形貌姝麗，又滿腹經綸，年輕氣盛，追捧者眾，連清談領袖樂廣都曾直言若沒有安仁（潘安的字）潤筆，他斷不會寫出那樣的錦繡文章。盛名之下，他便亂了心，移了性，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了。在被賈公推薦入朝後，卻沒能得到晉武帝重用，反而見行事張狂的王濟等人備受推崇，心中一時不平，便闖下了彌天大禍。

哪怕和嶠脾氣好，不介意，還有王濟和裴楷呢，他們斷是不能忍下這份屈辱的。在王濟看來，別人可以譴責他的職業道德（反正他確實是不幹活兒），但不能侮辱他的文學素養。

於是，潘安被貶到了桃花縣為官，後因為治理好了一方水土這才得以回京，攀上了楊駿。

結果……

&ldo;靠誰誰倒，你可真能啊。&rdo;王濟見潘安不回答，便繼續毒舌道。他本就不是他姐夫和嶠那樣胸襟寬廣的人，他承認，那又如何呢？他就是這麼氣量狹小！憑什麼別人罵了他，他就不能罵回去？他就要罵！

潘安的頭低的更深了。

&ldo;說話！&rdo;

&ldo;說什麼？！&rdo;潘安心裡很後悔年輕時的恃才傲物，沒有靜心去接受他人的才能，但是被王濟這般咄咄逼人，他自然要嘴硬到底。

&ldo;說你後不後悔？&rdo;

&ldo;我後悔又能如何？不悔又能如何？要殺要刮，悉聽尊便。緣何這般羞辱於我！&rdo;潘安眼角一抹艷紅，哪怕人到中年，哪怕破衣爛衫，哪怕怒到極致，也還是那麼漂亮，如浴火的鳳凰。引動了旁邊不少人的惻隱之心，美人就是有這樣的優勢。

王濟不怒反笑：&ldo;喲喲喲，這就受不了啦？那我當年被你寫在宮門前的大殿柱子上罵，被同僚恥笑，被父兄責備時，我的百般委屈又該如何自處呢？投河自殺嗎？還真是抱歉啊，我活下來了，等到了今天！&rdo;

潘安一愣，他沒想到當年僅僅是因為他一時的意氣之爭，會對王濟造成那樣的傷害：&ldo;你從未說過。&rdo;

&ldo;我為何要說？給別人看笑話嗎？&rdo;

再沒有誰，會比眼下的潘安，更瞭解王濟這話的心情了，因為他眼下就是如此，他不能倒下，不能彎了脊樑，因為他不想被人看了笑話。

&ldo;跟我走吧。&rdo;王濟終於&ldo;報復&rdo;夠了，態度也就軟了下來。

&ldo;恩？去哪兒？&rdo;

&ldo;你有地方住嗎？&rdo;王濟不答，只是反問。洛京寸土寸金，此前潘安作為楊駿主簿，一直住在楊家，如今被趕出府門，他所能帶走的細軟很少，一時間在洛京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潘安萬萬沒想到，王濟竟然是來施捨他的，他理解不了，也不願意接受：&ldo;我會住在客棧！&rdo;

王濟面露古怪：&ldo;你竟然要委屈你的妻兒與你一起住在那麼一個狹小的地方？&rdo;

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