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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孔紫醬色的船老大扳著大舵,如海軍上將般地威嚴,筆直地立在船尾的艙房裡。而站在一邊搖大櫓的老卜頭,阿德認識,他是紹興阿婆的男人。紹興阿婆在斜橋河口擺了個蔥攤,娘要用蔥時總打發阿德到這個紹興阿婆那兒去買的。老卜頭對一個沿著船舷撐篙一路走近的赤腳漢子說:&ldo;阿四呵,你家主婆在岸上送你呢,你看伊的眼睛呢,夜裡你沒餵飽人家唄!&rdo;
兩岸都有看他們出船的人堆,如夾道歡送一般。
&ldo;老翹辮子!&rdo;那個叫阿四的往人堆裡瞅了一眼,沒找著,便笑罵一聲,又拖著竹篙往船頭走去。
那艘船一駛入較為開闊的河道,船上大櫓都搖將起來,船速驟然快了許多。阿德一直站在那兒看船,他突然看見大船駛過後的河道里,竟有許多小魚像著了魔似地紛紛躥出水面,向兩邊逃散開去。有兩隻小划子上的漁夫,見此情景,便操起趕網,喜滋滋地劃了過去,另有一艘烏篷船也急忙追過去,加入捉魚人的行列。於是岸上的人又改看捉魚了,他們的神情投入而又專注,眼睛一律都是直勾勾的。
阿德始終在詫異,怎麼一下子會有這麼多魚躥出來呢?他問旁邊一個小夥子,不料那個小夥子竟怒氣沖沖地反問他一句:&ldo;你問我,我問誰呀?&rdo;說完又津津有味地去看那些劃來劃去的船了。
阿德看到那些頗有斬獲的捉魚人都收船劃向河灣河汊,看到人都散盡了,才怏怏離去。原本一有點什麼事,他想用最快的速度告訴的人是阿鍾、金山,但現在對他們,他再沒有那種迫切的訴說慾望了。他只想同汝月芬說說那個牛郎中的事,分享他把老甲魚和施警長他們耍了一耍的秘密。但汝月芬與他分手回家時的那份冷淡,令他心裡很是添堵。那個該死的邋遢高申!
學堂,阿德這會兒是不肯去了的,回家時間又尚早,到汝月芬家裡去看她,他又不敢。於是他便百無聊賴地四處遊蕩,但一會兒,他有些口渴難耐,剛才講得太多了。突然,他看到橋堍下的那家茶館店的茶房,拖了一板車的竹殼暖壺噹噹心心地從七高八低的碎石路上推過,他立即想到了老山泉茶館店。
&ldo;去聽會兒書吧!&rdo;阿德對自己說。他做賊心虛地朝四面一看,什麼熟面孔都沒有,立即躥進混堂弄,向老山泉茶館店跑去。
桐鎮有好幾家茶館店,但在鎮頭街尾的茶館店,大都是鄉下人有事出街或者是做做小生意的人落市後吃茶海聊歇腳的地方,這種茶館店只供粗茶,店堂裡也非常簡陋。
但老山泉茶館店在桐鎮卻是獨出一角的茶館,首先這茶館開在一片古宅中,它本是明朝萬曆十五年間的一個探花的府第。很多年來,這是鎮上有頭有臉,有銅鈿的吃茶人常常聚首吃茶的地方,在老山泉館店吃茶那是一種身份的標誌。在這兒吃茶,不僅有茶點,而且還可以叫外賣,店裡唱戲說書的臺子雖然比書場戲館的要小,但卻比那些地方更精緻考究。
老山泉的地界在府前街,在鎮公所的後面。阿德是這兒的常客,他一放夜學,只要可能,常常會繞到老山泉,站在大門外聽立壁書,要是茶房振興伯伯當值,看到阿德來,他便會從大門出來進去時將門留出一道縫來,讓他聽得更清楚些。有時乾脆還會把他放進去,直到曲終人散,他才迴轉家中。
有時阿德因為在學堂未能飲水,再加上一路狂奔,到老山泉時,阿德已是口乾舌燥,乾渴難耐,書場散場後,他便逮住那一隻只茶壺,將其中茶腳一一逼幹吃盡。三伏天氣這茶腳既解渴又降暑,但一來二往,阿德在吃茶方面被慣出一身毛病。茶非精品不飲,而且碧螺春雨前毛尖,他一飲便知。
振興伯伯比爹大個一歲半歲的,但比爹有精神氣,還有孩子緣。阿德就很喜歡他。阿德帶林立生到老山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