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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這天,劉明漢又回到曾待過五年的地方。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他想起初中時看到的一句哲人的話。春節假期後第一天上班,辦公室還洋溢著節後的喜悅。他們商量著晚上上哪兒喝場大酒。他的闖入破壞了這種氛圍。他們愕然望著他,辦公室一下靜了下來。他說明來意,將之前在楓林鎮派出所說過的話又在這兒複述了一遍。
事情雖然費了點周折,但是比他料想的要好。獄政科那個快退休的女人告訴他,釋放證明是不能補辦的,一證一號,出了監獄就不能再重新開,這是規定。他聽完頭皮麻了麻,僵立在那兒,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問他從哪裡來。他說了。女人遲疑了下,說原則上是不能補辦的,看你這麼遠跑一趟不容易,我給你出具一份影印存根,蓋上章,回去也一樣有效。他感激地望了女人一眼,心頭一熱。女人說,這次可別粗心大意又弄丟了,再丟我也幫不了你了。劉明漢忙說,丟不了,不會再麻煩您了,將存根證明貼身收了,朝女人道了謝,走出門。
天空湛藍如洗,陽光照著山上的積雪,發出星星點點的銀光。他懷揣著存根證明,心裡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他想有了這紙證明,他就不再畏懼誰了。他想想自己在雷所長辦公室裡的樣,頓時倍感羞辱。他為自己進雷所長的辦公室大感懊悔,想明知道對方在看自己笑話,依然還傻子一樣往籠子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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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烏蘭的時候,他突然想起李大石交代的事。他問火車在茶卡停不停。鄰座是個穆斯林,瞟了他一眼說,茶卡沒火車經過。告訴他,如果想去,從烏蘭下車,有大巴通往茶卡。劉明漢謝過,心想既然火車到不了,就沒必要去了。再說他身上帶的錢也不夠久待。想到這兒,他心裡豁然開朗起來,覺得欠李大石的承諾似乎也兌現了。
現在他只想早點回家。回到萍的身邊。回到兒子的身邊。老婆孩子熱炕頭,人生最大的幸福也不過如此。他想等事情辦完了,他要和她來一次推心置腹的長談。聊他在裡面的生活,聊那麼多孤寂的長夜,他是怎麼苦熬過來的。他也想聽聽她這些年的生活。他想起盥洗臺下面的那隻保險套,想起那軟綿綿涼嗖嗖的橡膠體,胃就痙攣。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只要她不說,他決意不會再提。他只想重新過回曾經的生活。又想他要是沒被弄進去,一切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糟糕。這胡思亂想了一路。到楓林鎮的時候,天色微亮,朝霞初泛,空氣清冽,新的一天開始了。
當天劉明漢就去了派出所。接待他的依然是那位陳警官。他小心翼翼掏出那紙證明。陳警官接過證明,只掃了一眼,雙手在鍵盤上敲了敲,馬上將存根證明丟還給他,說,查不到你的身份資訊。劉明漢盯著電腦螢幕,驚訝地說,你再試試。陳警官再試一遍,朝他不耐煩地說,查無此人,你的身份資訊這兒沒有!劉明漢將手從褲兜掏出來,指了指電腦說,那我的身份資訊跑哪兒去了?陳警官倒不急躁了,說我們這裡查不到你任何資訊。見劉明漢目光有點不對勁,說楓林鎮已經撤鎮設區兩年了,戶籍資訊興許出了差錯,勸他去楓林區公安局問問。
劉明漢從派出所出來,直奔區公安局。他想這一定是個誤會,戶籍檔案裡不可能沒他身份資訊。他趕在午休前,跑到了區公安局。那邊的戶籍查詢結果和陳警官說的如出一轍。查無此人。劉明漢呆若木雞,感覺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在冒汗。他摘掉帽子,頭髮被汗水粘成一綹一綹的,冒著白氣。他語無倫次起來,說,您……再查……檢視。那邊已經失去了好脾氣,朝他不客氣地說,再怎麼查也沒有,這裡壓根沒錄入你任何身份資訊!劉明漢心裡的火忽地騰起,歇斯底里地說,那之前你們怎麼給我辦的身份證?!那邊愣了愣,反應過來說,對啊,你的戶籍證明呢?你拿來嘛!你把之前的身份證拿來,我們就能給你補辦。劉明漢一下又愕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