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白襯衫(第2/3 頁)
要親自洗,寒冬臘月裡。
她對於姥爺半成品只有零星幾個。就連這些,也是媽媽告訴她的。姥爺的媽媽洗完那麼多遍衣服一定很累吧?但滿屋子晾著帶玫瑰露的衣服一定很香吧。她想象玫瑰香撲鼻而來。
鄰里四坊一嗅到混雜在肥皂香裡的玫瑰香裡氣息,便要說,“兒子回來了呀!”
她嘻嘻一笑,瞅瞅白紙新糊的稜格子窗,“在大屋裡做學問呢。”
鄰里的母親們總是露出羨慕的眼神,呵斥自家孩子說“瞧瞧人家老竇家的公子,多有出息呀!”
一群看熱鬧的孩子擠在被訓斥的那家門口嚷嚷,“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
被訓斥的孩子因為在同齡人面前掉了面子,又羞又愧,總是要氣哼哼的還一句,“哼,那你也瞧瞧竇子游的媽呀,還會念詩還會算算術?”然後掙脫了母親的手,跑向大門口。
母親們總是氣的半死,拖下左腳的藍面千層底布鞋子遠遠的砸去。然而,砸也沒砸中過,不是扔到了門上就是扔到了屏風上,大概是母親們沒練過靶子,技術不好吧?倒是小孩子們邊跑邊回頭瞅,經常被門坎絆倒。
絆倒了,做母親的便急慌慌的一顛一顛的跟上來,也顧不得髒了新換的白布襪子了。小孩子們以為要被捉住,便搜的爬起來貼在門口刻字的大石頭上,嘴裡唸唸有詞“泰山石在此,誰敢擋我?”
大人們往往噗嗤笑了,“小兔崽子,肚子裡有點墨水就顯擺,瞎念什麼。這泰山是個地名,傳說中石敢當是個能降得住狐狸精的人。”
“狐狸精,你見過麼?見過麼?”看熱鬧的孩子們嚷嚷著。
大人們往往被問得啞口無言,便胡亂瞎編一個,說是小時候在某個山溝裡放羊的時候,還抓住過一隻,雪白的狐狸尾巴,可以做好幾個大毛領子呢。
孩子們還未能理解這個做了大毛領子就意味著狐狸精死了。仍舊好奇的問,“那後來呢,抓住了的狐狸精呢?”
“狐狸精會幹啥呀?”
大人們編不下去了,嚷嚷著“去去”,趕走了瞎鬧的孩子。自家的孩子也趁機溜著去玩了。
不多久大家就都明白了:
“狐狸精會幹啥?”
“狐狸精會念詩,狐狸精會算算術。”
“狐狸精還會幹啥?”
“知不道,反正狐狸精不會幹粗活兒。狐狸精肯定跟我們大夥兒不一樣。”
“那不會幹粗活的都是狐狸精!那不明來歷的就是狐狸精!”
“對,那做學問的都是狐狸精。”
姥爺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
那泰山石連同那些閉著的玄關擋住的還有姥爺的母親。她會念詩,她會算算術,她不會幹農活。她打南邊來。
莎莎最早會念的一首詩,不是床前明月光,而是和南邊的荔枝有關。
蒼藤蔓架浮眼前
滿綴明珠絡索園
賽過荔枝三百顆
大宛風味漢家煙
姥爺說那是她的母親教給他的。她的母親說,那個詩人肯定是打南邊來的,不然吃不到絕頂新鮮的荔枝。那新鮮的荔枝,晶瑩剔透,甜滋滋的。只可惜她沒有辦法給姥爺買到些嚐嚐。她於是經常買葡萄替代。她喜歡把葡萄剪成一顆一顆的洗,說那樣看起來像荔枝。她把洗好的葡萄擺在印有龍鳳呈祥暗紋的玻璃托盤裡,落成一個小山的樣子。
後來玻璃托盤也被沒收了,閣樓裡大包大包的銀元也被封了。姥爺也好久好久沒有回來了。人都說被關牛棚貼大字報去了。人都說因為她會念詩,因為她會算算術,因為她不會幹農活。她於是用那個晾衣繩把自己掛在了大屋的房門上。
姥爺說那時候他還沒有被關牛棚,他還沒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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