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薛媒婆說娶孟三兒 楊姑娘氣罵張四舅(第1/5 頁)
詩曰:
我做媒人實自能,全憑兩腿走殷勤。
唇槍慣把鰥男配,舌劍能調烈女心。
利市花常頭上帶,喜筵餅錠袖中撐。
只有一件不堪處,半是成人半敗人。
話說西門慶家中一個賣翠花的薛嫂兒,提著花廂兒,一地裡尋西門慶不著。因見西門慶貼身使的小廝玳安兒,便問道:「大官人在那裡?」玳安道:「俺爹在鋪子裡和傅二叔算帳。」原來西門慶家開生藥鋪,主管姓傅名銘,字自新,排行第二,因此呼他做傅二叔。這薛嫂聽了,一直走到鋪子門首,掀開簾子,見西門慶正與主管算帳,便點點頭兒,喚他出來。西門慶見是薛嫂兒,連忙撇了主管出來,兩人走在僻靜處說話。西門慶問道:「有甚話說?」薛嫂道:「我有一件親事,來對大官人說,管情中你老人家意,就頂死了的三孃的窩兒,何如?」西門慶道:「你且說這件親事是那家的?」薛嫂道:「這位娘子,說起來你老人家也知道,就是南門外販布楊家的正頭娘子。手裡有一分好錢。南京拔步床也有兩張。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隻廂子。金鐲銀釧不消說,手裡現銀子也有上千兩。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不料他男子漢去販布,死在外邊。他守寡了一年多,身邊又沒子女,止有一個小叔兒,才十歲。青春年少,守他什麼!有他家一個嫡親姑娘,要主張著他嫁人。這娘子今年不上二十五六歲,生的長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來就是個燈人兒。風流俊俏,百伶百俐,當家立紀、針指女工、雙陸棋子不消說。不瞞大官人說,他孃家姓孟,排行三姐,就住在臭水巷。又會彈一手好月琴,大官人若見了,管情一箭就上垛。」西門慶聽見婦人會彈月琴,便可在他心上,就問薛嫂兒:「既是這等,幾時相會看去?」薛嫂道:「相看到不打緊。我且和你老人家計議:如今他家一家子,只是姑娘大。雖是他孃舅張四,山核桃──差著一槅哩。這婆子原嫁與北邊半邊街徐公公房子裡住的孫歪頭。歪頭死了,這婆子守寡了三四十年,男花女花都無,只靠侄男侄女養活。大官人只倒在他身上求他。這婆子愛的是錢財,明知侄兒媳婦有東西,隨問什麼人家他也不管,只指望要幾兩銀子。大官人家裡有的是那囂段子,拿一段,買上一擔禮物,明日親去見他,再許他幾兩銀子,一拳打倒他。隨問旁邊有人說話,這婆子一力張主,誰敢怎的!」這薛嫂兒一席話,說的西門慶歡從額角眉尖出,喜向腮邊笑臉生。正是:
媒妁殷勤說始終,孟姬愛嫁富家翁。
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西門慶當日與薛嫂相約下了,明日是好日期,就買禮往他姑娘家去。薛嫂說畢話,提著花廂兒去了。西門慶進來和傅夥計算帳。
一宿晚景不題。到次日,西門慶早起,打選衣帽整齊,拿了一段尺頭,買了四盤羹果,裝做一盒擔,叫人抬了。薛嫂領著,西門慶騎著頭口,小廝跟隨,逕來楊姑娘家門首。薛嫂先入去通報姑娘,說道:「近邊一個財主,要和大娘子說親。我說一家只姑奶奶是大,先來覿面,親見過你老人家,講了話,然後才敢去門外相看。今日小媳婦領來,見在門首伺候。」婆子聽見,便道:「阿呀,保山,你如何不先來說聲!」一面吩咐丫鬟頓下好茶,一面道:「有請。」這薛嫂一力攛掇,先把盒擔抬進去擺下,打發空盒擔出去,就請西門慶進來相見。這西門慶頭戴纏綜大帽,一口一聲只叫:「姑娘請受禮。」讓了半日,婆子受了半禮。分賓主坐下,薛嫂在旁邊打橫。婆子便道:「大官人貴姓?」薛嫂道:「便是咱清河縣數一數二的財主,西門大官人。在縣前開個大生藥鋪,家中錢過北斗,米爛陳倉,沒個當家立紀的娘子。聞得咱家門外大娘子要嫁,特來見姑奶奶講說親事。」婆子道:「官人儻然要說俺侄兒媳婦,自恁來閒講罷了,何必費煩又買禮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