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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兮一聽晃了下神,邊往門裡走邊問景叔因由:「我月月託人帶回的銀子呢?怎麼家裡現在會是這樣?下人都哪去了?請了大夫看過沒,怎麼說?」
鳳兮一連幾個問題惹得景叔心酸的眼角泛淚:「您走以後,夫人就說了,現在咱不比從前,要節省的過,維繫一個大家不容易,可千萬不能把老爺的基業敗壞在這一代,還說要留給您跟二小姐一點房產。二小姐後來也走了,對家裡不聞不問,夫人唉聲嘆氣了幾天,說本來也不是家裡的人,走了就走了吧,之後就再也沒提過。前幾個月,夫人為了縮減開支把下人們都散了。老奴跟了老爺一輩子,鄉下的親人都死光了,到這時也沒地方可去,就留下來照看夫人。至於您送來的銀子,夫人沒動過,原因是什麼老奴沒敢問,前幾天夫人昏迷不醒的時候好像含糊了幾句『兮奴回來了,兮奴回來了』,哎!前塵往事了夫人還念念不忘,大夫說這是心病,也是個大症候,還囑咐老奴如果夫人有什麼沒了的事快點去辦。」
鳳兮越聽疑問越多,但能解答這些問題的也只有大娘本人。她心底的不安就像一抹影子悄無聲息的畏縮在一角,漸漸的塞滿了角落擴散出來。
剛踏進大娘居住的院落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藥味,這種跟奚雲綬身上的有所不同,夾雜著哀怨、不甘,燻得眼睛陣陣刺痛;腳踩著院子裡的青石磚,鳳兮還記得小時候一踏進這裡就被大娘責罰,口口聲聲罵著「野種」,她不滿的回嘴就氣得大娘追著她到處打,心裡別提多痛快了。但現在看看,青石磚蒙上了厚重的白灰,掩蓋了原本的雕紋,周圍的樹坑裡還有落葉的殘骸,被灰雪掩蓋了部分堆成了硬邦邦的小山,囤積在那兒襯著樹幹的瘦弱。
鳳兮想大娘定是極恨娘親的,所以對她也總是惡聲惡氣,就像以前姨娘冷冰冰的態度一樣,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終其一生得不到丈夫的愛,輸給了一位異族女子。最可悲的是,大娘、姨娘愛著父親,父親愛著娘親,可娘親愛著誰——娘親心裡只有恨。
推開了大娘的房門,難聞的藥味、塵土味、嘔吐味、發黴味一股腦撲鼻而來,鳳兮掩了鼻,就著一室的凌亂尋找著大娘的身影。床上空無一人,被褥凌亂,角落推著衣衫、藥碗,但就是不見人。
鳳兮回身道:「病人怎麼能住這裡,平時開窗通風注意清潔,病才好得快。」
景叔嘆道:「夫人不讓啊,夫人說這屋子裡的東西不能動。」
鳳兮又問:「那大娘人呢?」
話音才落,就聽院子裡一陣哭天搶地:「兮奴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來了!你滾出來!活著你搶我丈夫,讓我一生不痛快,你死了還要來纏著我!」
第九章
大娘景雲氏本生了標緻俏麗的摸樣兒,為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初嫁與景如山時亦曾恩愛非常,景如山道:「吾妻持家有道,善解人意,此生足矣。」那段日子勾勒出景雲氏一生最美的回憶,午夜夢回時還會漾起甜蜜的笑。然而好景不長,景如山隨軍出征數月未歸,書信未來半封,而立下大功的那日便註定了景雲氏一生的悲劇。
兮奴,蠻族而來的女子,那樣的倔強不遜,那樣的冷艷奪目,成了景雲氏與景如山之間永遠的溝壑,也成了那名中同樣帶有「兮」字,命運坎坷的女子一生的夢魘。
當鳳兮跟景叔衝出房門,正見到癱坐在地上的景雲氏。不惑之年卻已滿頭華發,身子瘦小弱不禁風,粗糙顫抖的手指形同枯槁,呈現半褐色的面板皺褶著、萎縮著,她頹廢的在那兒一動不動,雙目無神的盯著一處,眼下深深凹陷透著青紫色,乾裂的唇,汙穢不堪的素衣,人還活著身上已散發了令人難以忍受的腐味。
鳳兮不敢置信這就是平日中氣十足,任她怎麼氣都氣不死的大娘。現在的景雲氏即便有良醫良藥伺候,也怕是迴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