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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下雨的黃昏,我與他曾有過今生今世僅此一遭的聚首。而他的眼眸早已穿透了時空與變遷,一遍遍提醒著我:我與他,原來根本不必相識……
眼前的他像極了那個人,卻更泰然更大氣,彷彿落難時的重耳或者微服中的康熙。如此英俊的兩張面容交疊在一起,跨越了歲月與離合。從他到他,竟都似佛前翩芊的天女之花。
我親手結束了自己的清修時光,又發現凡塵一世如此單薄,於是不斷努力,想填塞更多進去,使其豐盈再豐盈,無論怎樣豐盈也還是不夠——於是我惶然了。
在看不到結局之前,記不清輪迴之後——我們可以擁有的,不過是此時。
在那個安靜的午後,在我正擁有著的彼時,我聽見自己說:誰說世間情事,與色相無關?
要清晰地講述這個故事,得從葉翩翩說起:
翩翩是我所有朋友中家境最好的:祖上放過翰林,鴉片戰爭時期當過德國人的買辦,有個曾祖母是宋美齡在衛斯理學院的學妹,就算遺留在內地的幾支略為不濟,遺傳的生意頭腦也使他們趕上了經濟開放的浪潮,堂而皇之地擺起了民族企業家的派頭——用一句廣告詞來形容,便是「百年老店,經典傳承」。
但是有得必有失,這樣的人家勢必不會太在意兒女情長。翩翩的童年和少年都在孤獨中度過。這也許是老掉牙的情節,但確實對翩翩的性格產生了不可彌補的傷害:嬌縱、懶散、極端自我,和人相處時常有一定的障礙。
我小的時候,社會階層還不敢這樣公開區分,高官與富庶階層的子女也不過和我們一起讀公立學校,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優待。班級同學中能夠忍受葉翩翩的並不多,確切一點說是沒有。即使有錢,她也不過是個孤獨的孩子。而她大約也不屑從同齡的蘿蔔頭中得到慰藉,總表現出很早熟的樣子。儘管那時不過是和高自己幾屆的學長交往,娛樂專案也僅限於滑旱冰、看電影、打電玩,但已在同時代的女孩中間很出風頭。大家一貫對她嗤之以鼻,然這輕蔑中包含了深深的妒慕;尤因這妒慕,掀起了少女間無數的流言蜚語;且為這流言蜚語,讓她與大家更加疏離。
少年時代的我堅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整日醉心於功課,格外落落寡歡,亦顯得孤芳自賞,以致凡是物理實驗、體育二人組等需要合作的專案便醒目地落了單。任課老師常自以為是地把我倆送作一堆——我不是挑剔的人,而葉翩翩,相處久了才知道她其實極其單純,但是古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太單純了,反會為大多數所疑忌。
翩翩的功課非常倚畀我,我間或也勸她:「你倒是也看看解答過程,否則如何應對考試?」翩翩嬉皮笑臉,不為所動,我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白費口舌,遂不耐煩地將功課簿子往她面前一推,以示放棄。
待我略大起來方才頓悟:翩翩雖常常不快樂,但更多的是無盡的幸運。與之相比,這「少年維特的煩惱」好比華麗袍子上的蝨子,只要有耐心有時間,大可以逐個消除。為沉重功課擔憂的只有我輩——其實何止是功課,所有的風霜雨雪還不得布衣芒鞋地獨自擔當?我拿什麼和葉翩翩比呢?她腳上的鞋無論細跟還是淺口,羊皮還是錦緞,都從來不用走出戶外。
「湘裙,我只喜歡芭蕾舞鞋。」翩翩常常走神,不知不覺就答非所問起來。她的小臉永遠似梔子花一般潔白清香,一雙清水眼冰涼清澈,藏不住任何心事,豐柔的嘴唇粉嫩如無邪、倦懶的嬰兒。
「為什麼?」我不過是敷衍發問。我手中正對付一道極其複雜的幾何題。我對空間缺乏想像力,幾何向來是我的死穴。
「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樣子時,心都痛了:小小軟軟,白色圓頭,系許多帶子,華而不實如同初春的蝴蝶……」翩翩認真地對我說,晶瑩的小臉上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