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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我會在下午的小會客室裡見到藍星。她是個太過年輕的女孩子,神色在熱情與矜持間拿不定主意。但因為行事單純、性格可愛的緣故,總讓人在某處覺得格外動心。跳舞跳累了的時候她會躺在歐式沙發上休息,風從兩邊的落地窗戶對流而過,所有的布飾都像海洋那樣溢位優美的波紋。而藍星,就像漂流在無垠大海上的一束丁香。
我不知道她對我和藍劍的事知道多少,但每次她看到我,或者翩翩,就露出惋惜又慚愧的神情。躲避易碎物品那般,從我們身邊躡足溜走。
翩翩是童話裡永恆的女主角,她的舞鞋華麗且繁複,我有一次看見她穿著此季最流行的範思哲桃紅翠綠繡花高跟鞋。
這麼鄭重其事的舞鞋彷彿她自身。她是在詔告天下?還是叫我知難而退?只是她何苦依舊不露聲色,還能繼續談笑自若?
我暗自疲憊:我們全都互不信任,但又裝作親熱和諧,事情如何會演變成這般局面?
然而見藍劍的渴望最終壓倒了一切——那簡直是一種毒品,我已上了癮,並根本戒不掉!
藍劍的臉色依舊正大光明,藍劍的舞步仍然規矩端正。藍劍和我隔了無數的人和音樂——無形的音樂像綿綿的絲絡流蘇,卻也宛若森森密密的石瓦高牆——我們之間的牆,他在牆內,我不在牆中。
(牆外行人,牆內佳人笑,多情卻被無情惱。)
但只倏忽一睞,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彷彿千載之前的玄月,命中註定地落在我身上。
花園裡的梧桐得不到及時修剪,自然而然地濃密,並擠在一起,遮住了整個天空。有時候雨下得不大,站在下面的人幾乎感覺不到雨絲,就在這個時期我遇到了戚安期。
翩翩有個女友從尼泊爾回來——那場舞會的由頭就是借了她的名義。但是我直到第一場舞會結束才看見她:也不過剛剛二十,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厭倦與寂寞,好在相貌上的娟麗多少彌補了這一切,卻偏偏穿不合時宜的粗布外套,頭髮掖在帽子裡。
「這是緊那羅,」翩翩向我介紹,「她父親是前駐印度使節,因此叨光在尼泊爾學了幾年宗教。」
我心下奇怪:真是莫名其妙的名字,不過可能是印度名吧!這些張揚的小留學生,到哪個國家就取哪個國家的名字,反而把自己原來姓氏遮蓋起來,真是孩子氣的遊戲。
不過若她自己快樂,也隨她去——這個叫緊那羅的女子,無論是家境還是學科,和我都隔著兩個世界。
我不做任何置評,客氣而隔膜地點點頭。
緊那羅對我也不感興趣,只和翩翩微笑——她有著美麗的濃眉、鬱氣的雙眼、蒼白的面板和過分薄的嘴唇,「你大約什麼時候訂婚?希望我在國內的日子可以趕上你的訂婚宴。」
翩翩有些尷尬,然而忽然苦笑,「訂婚?早著呢!」
「哦?」緊那羅有些意外,並隨手脫下帽子,那長而黑的直發有如為保潔公司代言的模特,倒是讓人嚇了一跳,「我以為你這次是認真的。」
「只有我認真是不夠的,」翩翩自嘲地笑,有意無意轉向我,「緊那羅你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個人就說了算的!」
她的話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字字都有深意,我別轉了身。
「葉翩翩也有認命的時候?」緊那羅仰頭笑了起來,用手撥了撥頭髮,她手指雪白纖長,耳朵像纖美的貝殼,戴一付小小的金珠,十分細巧秀氣,「我以為你是戰無不勝的羅摩耶那——長籲短嘆太不符合你的氣質!」
「羅摩耶那就不會長籲短嘆?難道他不曾為悉多走失而苦痛?」翩翩乜斜了一眼緊那羅,既而感慨起來,「誰會不宿命呢?就連神猴哈努曼也有張皇失措的時候——況且愛情,更是捉摸不定,付出真心的那一方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