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第1/2 頁)
安期告訴我,最不可思議的帽店是在倫敦,名字叫作赫伯·詹森,自1970年以來,就專賣上流人士的帽子。然而其中最奢侈的,價值1000美金的,不是絲質高頂大禮帽,不是粗花呢防彈狩獵帽,更不是帶流蘇的天鵝絨吸菸帽,而是巴拿馬草帽——但巴拿馬草帽並非來自巴拿馬,是厄瓜多丘陵地帶的居民用託奎拉草莖手工編製成的。它有許多迷死人的特質,最令人叫絕的則是它的柔韌性——如果你願意,可以把它對摺成一個小圓錐,小到從戒指裡穿過也毫不費力;但是當你重新抖開它,它就立即完美如初,連一絲的摺痕也不留下。
安期告訴我,世界上最豪華的三大食品是藏紅花乾粉、黑松露和魚子醬。而真正的魚子醬不是鱈魚不是鮭魚不是大馬哈魚,那是裡海、黑海和法國吉隆德河的雌鱘魚。魚子醬的加工則更為精細,需要十多道工序,卻必須在5分鐘內完成。取魚卵不能殺死鱘魚,而是把它敲昏了;品質最好的魚卵,用鹽要最少,不超過魚卵的5。這樣的魚子醬,最終只會被送到紐約的彼特羅遜或者倫敦的佛特南姆。
安期告訴我,他最喜歡的一家餐館叫作「老友路易」,位於巴黎一條毫無特色的狹長小街,店內破舊磨損且擁擠嘈雜,但是大小政客、宮廷要爵和娛樂明星都視它為至愛寶地,縱然這裡也充斥著下流社會的成員和剛偷情完的男女。它的招牌菜可不是一道兩道,且都壓著時令,每次去心裡都憧憬著不同的可能性:是油浸老鴨?蒜茸扇貝?烤雉雞還是葡萄燒鵪鶉?它最為人稱道的肥鵝肝,曾征服了不少資深的老饕,甚至令他們吃到興頭處,竟然喜極而泣。
偶爾會陪安期去看海——那美麗的海,是小人魚的故鄉,裡面有水晶的宮殿、鳥兒般的飛魚和火紅的太陽花,夾著星子墜落和海豚舞蹈的聲音。
趁安期不在意的時候,我會偷偷掏出那個會下雪的玻璃球,貼在頰邊許久,再輕輕一搖——那浪漫的雪,存在於北方的中國,是藍劍的出生地:那裡山野一片清幽,那裡冰掛粉琢玉砌,那裡有風的呼嘯與熔熔爐火,那裡有快樂的小松鼠,躲在溫暖的樹洞裡,做一個有關來年的夢……
海邊有一家越南人開的咖啡館,很有情調,我和安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消磨一整個濡濕的夜晚。那咖啡館十分自來舊——或者就從來沒有嶄新過,總是淡黃淡黃的停在雨裡、霧氣裡和淡淡的海腥裡,像是備受摧殘的面容。水彩綠的吊窗放一小盆不知名的白花,琉璃一樣影影的透明。
那店主也是自來老——或者就從來不曾年輕過,背部有輕微的佝僂,衣服也沾染風霜。三杯酒下肚,我開始信口胡謅,說這店主也許老得見識過二戰——那時胡志明市還叫作西貢,有「亞洲小巴黎」之稱,湄公河畔住著有錢的法國人和中國人,他們揮霍無度,度過自己最後的黃金歲月,年輕貌美的杜拉絲與她的中國情人就在這樣一間咖啡館裡對坐,喝一杯西貢咖啡:他驚艷她的身影在床上橫陳,他許諾將愛她一直到死,他說對她的記憶會終生不朽——他現在只要一點點時間。但是無聲歲月流走,他終於拋開她、忘掉她、把她還給白人和她的兄弟們。因為離開了他的身份、他的金錢和驕傲,他什麼也不算!
安期揉揉我的頭髮,對我安慰地笑笑。我打一個噴嚏,他急忙脫下外套給我披上,而我依舊手不離盞,就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剛好趕上開日出,看那天色一點點變幻:從藕紫到暗紫,到淡金色,到銀杏黃,到深海藍,到薄藍,到最後,太陽就如一隻碩大的金球般飛躍而出。
那些,竟是我學生時代最幸福的時光了!
第十章 搖落成空
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覃氏、相氏、鄭氏,皆生於武落鍾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於赤穴,四姓之子皆生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