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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失神,卻也不覺得有怎樣的苦痛。過了許久,才緩緩地躺下。淚水亦是很久之後才流下的。
二十四、莊生曉夢
一切眾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猶如空華從空而有,幻華雖滅,空性不壞。眾生幻心,還依幻滅,諸幻盡滅,覺心不動。依幻說覺,亦名為幻,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復如是,是故幻滅,名為不動。一切菩薩及末世眾生,應當遠離一切幻化虛妄境界,由堅持遠離心故,心如幻者,亦復遠離,遠離為幻,亦復遠離,離遠離幻,亦復遠離,得無所離,即除諸幻。譬如鑽火,兩木相因,火出木盡,灰非煙滅,以幻修幻亦復如是,諸幻滅盡,不入斷滅。
——《大方廣圓覺陀羅尼經》
結局這東西總是在跟我捉迷藏。許多年前我以為它來了,它卻只不過輕輕掠過,原來是要等到多年以後,在我料想不到的時刻以這樣的形式出現。
簡直不像是真的。
「你是翩翩。」我重複道。
我第一次見到翩翩,她不過十歲左右,盛開的合歡樹下,翩翩美麗得好像畫書裡的妖精,她太美了——孩童就美麗成這樣子是件很恐怖的事情。花瓣紛飛地打了她一肩,她輕輕側轉回頭來,那樣美麗的眼睛,眼底有絲妖嬈的霧氣——我心驚,她真的像個妖精,因為知道自己的美麗,所以就美得更加強烈,更加囂張。
人家說她是這個學校裡最古怪最驕傲的女生,但那時我們不同班,我已經注意她——無論在學校裡還是在電視裡我都沒有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肌膚像學校裡的櫻花,眼珠像烏黑的瑪瑙,黑髮有絲綢的光澤,衣服的樣式我們都未見過,在她身上有公主般的矜貴。一起在操場上的時候,她偶爾也回看我,薄薄的唇角有奇異的笑意,似乎在看我,又似乎不在看我,恍若有飄忽的白霧籠罩在我周身,捉摸不定令人心驚。
班裡有口舌輕薄的男同學和我開玩笑,「那個葉翩翩,和你很像呢——別是你走散的妹妹?」
我白他們一眼。
她比我美,一直以來我都這麼認為,即使是並蒂而生的蓮花,她向陽,我向陰。我沒有她明朗快樂的性格,我沒有她優渥大氣的教育——她有的,我其實都沒有,一直以來,我除了努力學習,其實什麼也比不上她……
她稚聲嫩氣卻非要扮作老成,所有心事都容易當真,說著撒嬌的普通話,夾雜的噥噥軟軟的閩地口音,總是一迭聲「湘裙——」、「湘裙——」地喚……
她在我的生命裡這麼重要:她的話語、她的情誼,她的一容一貌,像膠片一樣,一卷又一卷,縱然換過不同的情節和結局,但所有的主角都是她!
「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翩翩的話語從時光中穿越而來,「來,打勾勾!」是那麼的真切——如同親眼看到!光和影子一層一層,疊印得沒有盡頭——原來我非不愛她,只我一人未發覺!
姐姐從外面走進來,端來剛煲好的雞湯——姐姐年紀已經不輕,這樣一折騰,她憔悴得更加厲害,眼角布滿了紅血絲,眼下明顯地青了起來。
我想起我們的小女兒時分,到鄉下外婆家玩耍,歇了晌午覺醒來,四下裡寂然無聲。唯見窗隙日影靜移,照著窗臺上一盆玉簪花,潔白挺直如玉,香遠宜清。
我好奇地拿手去觸,柔軟的花瓣拂過臉側,令人神思迷離。外婆在後院揀佛米,姐姐有時候幫忙,翠蔭濃華深處隱約傳來蟬聲,彷彿還有笑語聲,是鄰居小哥哥,拿了粘竿捕蟬玩耍。過得片刻,自會喜滋滋地拿進來草編的小籠,裡頭關了一隻蟬,送給我和姐姐。
窮盡所有的人生,才尋覓到的幸福。不曾想失卻起來,卻這般措手不及。
我抓著姐姐的手,聲音小小低低,像一尾輕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