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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天,眼睛都哭腫了。晚上,她聽到媽媽上床了,就溜下樓來躲在門洞裡。她看到父親像一尊石碑那樣沉默地坐著。他慢慢地轉過頭來。
“爹爹,”她在門洞裡喊著奔過去,肝腸寸斷地啜泣起來,“爹爹,爹爹,爹爹。”
她雙臂抱住他,面向他蹲在爐前地毯上。他身材高大,摟著他可真舒服。但是,有什麼刺痛了她的頭腦,讓她難以忍受,她幾乎是在歇斯底里地抽泣著。
他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沉默地坐著,心裡一片荒涼。他不是她的父親,她毀掉了這可愛的形象。那麼他是誰呢?他離開了那些生活還沒有進展的人,他離開了她。他們是兩代人,他老了,從熱烈的生活中銷聲匿跡了。他心中的火焰中有那麼多的灰燼,冰涼的灰燼。他感到自己的心不可避免地變涼了,他痛苦地忘卻了這團火,他就在冷清的一大把年紀和孤獨中閒坐著。可他是個有老婆的人呀。他譴責自己,嘲笑自己這種依戀年輕人、總想讓年輕人屬於自己的情思。
這個偎依著他的孩子,想她那位孩子氣的丈夫了,這是很自然的、為此,她要從他湯姆·布朗溫這裡得到幫助,從而她才能為自己的生活做好準備。可她不需要愛——不需要他這個臃腫的中年人對她的愛。他們之間為什麼要有愛呢?他們之間除了單純的人與人之間的自願相助還能有別的什麼呢?他是她的衛士,僅此而已。他的心冷如冰霜,面孔冷漠無情,他比一尊塑像更難感動。
她爬上床去,哭了。但她要嫁給威爾·布朗溫了。到那時就沒這麼多麻煩事了。布朗溫懷著一顆冷酷的鐵石心腸上床了,他咒罵著自己。他看看妻子,她還是他的妻子,黑亮的頭髮已依稀露出些銀絲。歲月增長了,可她的面容還是那麼漂亮,她整整五十歲了,看著她,他心裡多麼酸楚啊!他真想把自己那仍然*地追逐著青春生活速度的心割掉。他多麼恨自己呀!
妻子很動人,很合時宜。她還年輕,還有些少女的鮮活和天真。可她不像他那樣仍然管不住自己去要求更多的鬥爭和控制權。她是很遵從自然規律的,而他則是可惡的,他不顧自然規律硬逞能,不肯放棄自己的位置。這傢伙真可惡,這個貪婪的半老頭子,他非要像個惡魔一樣在生活的路上當絆腳石不可。
安娜·蘭斯基的童年(25)
他一生中失去了什麼呢?難道他那貪婪的靈魂沒有得到滿足?他不是在學校時有過一位朋友,他不是有自己的母親、妻子和安娜嗎?他盡做了些什麼?朋友沒交成,也不是個爭氣的兒子;不過,他經歷了跟妻子在一起時得到的滿足,這就夠了;他不願意對安娜那樣,可他不那樣就得不到滿足,這真讓他傷腦筋。
難道他的生活就一錢不值?他難道沒什麼東西、沒有什麼工作可以炫耀嗎?他不去計算自己的工作,誰都能幹那個。他只知道跟妻子這漫長的婚姻是情誼深厚的,不知道別的。真怪,這就是他的生活,你就是說什麼,這也該算點什麼吧,這是不朽的。對誰他都可以說這話,他為此感到自豪。他懷裡摟著妻子躺下,她仍使他感到滿足,跟以前沒兩樣,這就是一切,沒什麼別的好說。是的,他為此而自豪。
可湯姆的內心是痛苦的,他仍然不滿,他窩了一肚子氣,因為一個姑娘竟對他毫不關心。他愛自己的兒子們,他們也都屬於他。可跟這姑娘在一起,生活就成了一種更富有創造性的生活了,他需要這種生活。啊,他感到羞恥,他這是要先毀掉自己然後再消滅自己。
真累人啊!不管你長多大,總是沒個平靜的時候。一個人永遠無法正確,永遠無法體面,永遠做不了自己的主人。似乎他的希望是在這姑娘身上。
安娜很快又陷入對那小夥子的柔情蜜意中去了。威爾·布朗溫把婚期定在聖誕節前的那個星期六。他在等她,就這麼興高采烈、毫無疑慮地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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