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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春天，青島的櫻花開了。

早晨，海水清澈，海鳥飛翔。海邊齊腰深的水裡，一個老者穿著膠皮褲在亂摸東西。摸一會兒，從水裡拿出個物件放到身上的簍子裡。那邊，一個破衣爛衫的小女孩提著籃子，褲腿高卷著，赤著腳，沿著海邊找尋。發現個小蛤蜊之類便喜不自禁，收歸已有。

沿海的馬路清靜安寧，地面濕潤，兩邊是新出芽的法國梧桐。洋人的別墅上，長青藤也開始抽出捲曲的葉芽。一個金髮少婦牽著白色獅子狗晨遛，邊走邊對狗進行教育。幾個外國水兵跑步經過，回頭和她打招呼。那女人眉飛色舞，兩眼放光。

遠處是白色的外國輪船。

※※※

壽亭在車間裡忙著，大喊大叫，手舞足蹈，指揮生產。後面的染槽子裡冒著熱氣。

車間裡有三趟槽子。壽亭跑到一個槽子邊，用鐵舀子撩起染漿看色值，然後大聲命令：&ldo;王長更，加一磅硫化青。&rdo;

一個很伶俐的小夥子應著：&ldo;好嘞！硫化青一磅。&rdo;

一個小夥計捧著個現成的紙包跑過來。

壽亭又跑到另一個槽子邊，把手放在水面上，感受水溫：&ldo;溫度好了，開始下布。&rdo;

眾工人一齊應著，兩個工人把本來懸在槽子上的布落下來。機器開始轉動，把染過的布慢慢捲起。

壽亭對旁邊的一個瘦子說：&ldo;登標，這布頭過得太快，顏色不實，迴轉機器，重染布頭。記住，這是第二回了。要是下回再這樣幹，我宰了你！&rdo;

登標忙答應著，沖向機器：&ldo;回車，重染布頭。記著，下回電機為八十轉。&rdo;

機器開始迴轉。

壽亭連跑帶走地去了第三趟槽子，拿過布來看。一個領班的小夥子湊上來問：&ldo;掌櫃的，行嗎？&rdo;

壽亭說：&ldo;不錯，行。&rdo;

家駒站在車間門口，看著壽亭跑來跑去，過意不去地嘆口氣。一個夥計跑過來：&ldo;東家，有事找掌櫃的？&rdo;

家駒笑笑：&ldo;沒事，你忙吧。看著掌櫃的那茶別涼了。&rdo;

夥計答應著去了。家駒走開了，抬頭看了看天。帳房老吳過來了。

&ldo;東家。&rdo;

家駒皺著眉：&ldo;我說老吳，你說說掌櫃的，別和工人一塊兒吃飯了，讓他和我一塊兒吃。&rdo;說著繼續向前走。

老吳跟著：&ldo;怕是不行。別說和你一塊兒吃飯，就是伙房裡給他碗裡多盛上塊肉，他都罵。&rdo;

家駒嘆口氣：&ldo;唉，你去吧。我去給六哥買斤點心，夜裡也好墊墊。&rdo;

家駒走了，老吳站在原地嘆息。

【2】

周家院中，周掌櫃打完太極拳，收勢站穩，釋放氣息。然後從石榴樹上拿過毛巾，儀式性地擦擦臉。看著一樹新綠，自言自語道：&ldo;又是一年春糙綠，真快呀！&rdo;

這時，對面南屋裡傳來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周掌櫃大聲疾呼：&ldo;她娘！福慶哭了，快去看看！&rdo;

周太太在圍裙上擦著手，從屋裡跑出來，不滿地說：&ldo;就是不哭，也得讓你這一嗓子給嚇哭了。&rdo;

屋裡，采芹把奶頭塞進孩子嘴裡，哭聲止住。她撫摸著孩子那毛髮稀疏的頭顱，說：&ldo;你這個臭爹，也不回來看看咱，光剩下幹工廠了。娘要是當初知道他這樣，咱就不跟他了。你說呢，福慶？&rdo;

福慶只顧吃奶，哪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