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第1/2 頁)
那天韓秋雲採桑葉正採得起勁間,正在哼著的黃梅小調兒突然就停在了嘴邊。那當口,她看見了從二道河的下游逆流撐過來一個漁划子,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那不是放魚鷹的賀瘸子麼?
賀瘸子也是韓秋雲十分厭惡的人,為啥厭惡她自己也說不清。大媽大嬸都跟她說過,妮子的胸脯子不能給男人看,更不能給男人摸。可是龜孫賀瘸子只要撞上大姑娘小媳婦,總是要低頭斜眼瞅人家的胸脯子,那雙小眼彎彎曲曲的像是帶著生鏽的鉤子,刮在妮子的胸脯子上,能聽見哧哧啦啦的響聲,讓人心裡直發毛。 韓秋雲忽然覺得有點不妙‐‐在這個空曠的夏日的午後,在這樣一個罕見人跡的老河灣的林裡,除了自己一個麼事不懂的小妮子,還來了一個賊眉鼠眼的賀瘸子,她估摸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可是沒過多久,韓秋雲的心便稍微放下了。
漁划子靠灘後,先是蹦蹦地上來一個賀瘸子,賀瘸子走一步畫半個圈,樣子挺神氣,臉色也紅撲撲的像是喝了二兩地瓜燒。待賀瘸子把船繫好後,又從蘆篷艙裡鬼魂一般鑽出一個女人來。 韓秋雲差點兒沒叫了起來:天啦!是水蛇腰。
水蛇腰大名蔡秋香,因為腰姿纖細,而得綽號&ldo;水蛇腰&rdo;,是藍橋埠著名的風流寡婦,鎮上關於水蛇腰的故事車載斗量,不少男人吹牛打賭都說自己跟水蛇腰睡過覺。韓秋雲那時候雖然不甚明瞭關於&ldo;睡覺&rdo;二字的深層含義,但是她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成年人嘴裡的&ldo;睡覺&rdo;跟她所理解的上床閉眼一覺夢到天亮,恐怕不是一碼子事,恐怕別有名堂。
這個晌午天,韓秋雲本能地意識到,水蛇腰和賀瘸子此刻來到老河灣,肯定與那個名堂有關。賀瘸子在前精神抖擻,水蛇腰在後一搖三擺,彷彿這一片深深的林子就是他們熟門熟路的家。他們旁若無人地走上河灘,鑽進了林子。 韓秋雲聽到自己的心口咚咚咚咚跳得厲害,好在賀瘸子和水蛇腰各有他們自己的事,沒咋顧及四周。他們進到林子深處之後,選了一棵葉冠濃密的桑樹,倚根坐下了。那個情景韓秋雲記得好分明噢‐‐絕對不會錯的,就是從東邊往西數的第五棵桑樹下面。
他們在鼓搗些啥呢?
韓秋雲終於弄明白了他們的到來與自己無關,不害怕了心裡反倒空落落的,神差鬼使一般,她竟然從樹枝上滑下來,想過去看個究竟。在以後的很長日子裡,每當想起這件事,韓秋雲都無比羞愧,覺得自己真是汙濁,說不清楚一個小妮子怎麼會有那樣下作的念頭,怎麼竟然會去偷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去做那樣的髒事。自己當時是咋想的,她自己也不甚了了,反正她是下了樹,賊一樣地躡手躡腳,差不多是爬過去的,在一蓬濃密的槿木叢裡埋下了身子,稍微扒開一點縫隙,便看見了那對男女。 最先入目的是賀瘸子。賀瘸子在一堆落葉上鋪開一件土布褂子,隱隱約約地,她聽見賀瘸子說了一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她還看見了水蛇腰笑得假惺惺的,並且擠眉弄眼地哼著,那副賤樣子就像林子裡的一隻浪蕩的鬼。 再往後,韓秋雲就記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她的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然紮了一下,她看見褪了衣裳的賀瘸子像是一條蛻了皮的蛇。
她不敢再看下去了,心裡想著齷齪,想趕緊逃開這裡,可是腿卻不聽使喚,眼睛也死死地僵著不肯挪動地方,於是乎她看見了她永遠感到羞恥的那一幕。
直到三年之後,韓秋雲的頭腦裡還懸掛著那如痙如攣如瘋如癲的胳膊。那是水蛇腰淫蕩的胳膊。 在藍橋埠的歲月裡,沒有比水蛇腰更讓韓秋雲厭惡的人了。韓秋雲聽人家風言風語,梁大牙和水蛇腰也不乾淨。每當想起梁大牙同水蛇腰在一起,她就似乎看見了水蛇腰的那隻白得晃眼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