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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邊,他早就逮機會逃跑了。
他問老頭兒有沒有睡過花房裡那張床,老頭兒搖搖頭說:“沒有。我一直打地鋪來著,第一天進花房,就看見那床面上浮著一層黑癘呢。”
“黑癘?”楚天瑛和郭小芬面面相覷,“那是什麼東西?”
“好多人覺得,我們做農民工的,能有個睡覺的床板就不錯,其實不是。我們出門在外,命還不如一隻螞蟻金貴,所以更要小心,不敢犯一點兒忌諱,不然命沒了就全都沒了。”老頭兒說,“這床可不能隨便躺,床板分成好幾種,全看上面浮著什麼顏色:金黃色的最多,那叫柴床,誰睡都行;乳白色的叫奶床,身子骨虛的人睡了容易落下病;青色的叫水床,夏天睡消暑解悶兒,冬天睡不得,睡了會凍壞五臟六腑;還有紅色的叫囚床,火力足,肝火旺的人睡了容易打架出人命……還有就是黑色的,叫作癘床,不是剛剛有人死在上面,就是附近擺著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睡上去容易鬼上身呢!”
空蕩蕩的巷道里刮過一陣沒頭沒尾的寒風,在牆頭尖銳地哨了一聲,郭小芬聽得渾身發毛道:“我怎麼看不出這床板還分成五顏六色呢?”
“你們城裡人要想知道冷暖,得看天氣預報,我們農民工伸伸手就得知道明天出工穿幾層衣服呢。”老頭兒苦笑著說,“你要是在外面漂泊十來年,除了死就沒個落定的睡覺地方,你也甭管天色兒、臉色兒、床色兒,啥都能看出來了……”
楚天瑛又問了老頭兒幾個問題,沒有更多的收穫,就給了他一些錢,讓他找個有大通鋪的便宜旅店暫住些日子,需要問詢他的時候隨時找他,然後放他走了。
楚天瑛把審訊店主的經過,向郭小芬說了一遍,看了看錶,已是下午5點多,但也許是雨沒有下透的緣故,天空陰沉沉的像是夜晚。楚天瑛說:“出來這麼久,咱們回旅館去和老馬碰碰情況吧。”
郭小芬搖搖頭道:“我想隨便走走,你先回去吧。”
楚天瑛看她眉頭緊鎖、滿腹心事的樣子,也不好強求,就叮囑她一路小心,早點回來,便和她分道揚鑣了。
在公路邊,郭小芬攔了一輛“招手停”的小公共汽車,車是往縣城開的,於是車窗外的風景也就由荒蕪漸漸繁華起來,而她的心,卻正好相反,起初還一片沉靜,隨著路燈一盞盞出現,越來越密集,直到商場影院的霓虹燈在潮溼的空氣中流光溢彩,她的心像一次次打火而又一次次熄滅的燃氣灶,升騰起越來越多的慾念和虛無……
車來車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巷,匆匆忙忙行走於其間的人們,在一律鉛灰色的建築前,神情麻木、面目萎靡地這麼活著、走著、愛著、死著,汙漬一樣的鋪展、浸淫……愛我的人,我沒有珍惜,從此陰陽永隔;我愛的人,卻並不愛我,於是形同陌路……時光流逝,從昏暗到黑暗僅僅一步之遙,小小的縣城猶如快要燒盡的一堆草灰,正在從嘈雜和混亂中無可拯救地陷入死滅。車輪滾滾,我看著陌生的你們,你們……相擁的你們,牽手的你們,你們絕想不到,終有一天,命運會猝然撕裂你們,再也不能相擁,再也不能牽手,多少個殘酷的“再也……不能”的句式,讓所有的情愫都化為荒誕,這座小小的縣城裡演繹著的和演繹過的,其實一樣沒有規則、沒有定律、沒有邏輯……每個拐彎的街角都像是鍵盤上的Enter,黑暗中,下一段,是你?是他?算了吧,算了吧,當憂傷遇到街角,最好空無一人……
那裡,有一棟看上去很舊的樓。
黯然褪色的青磚碧瓦,蒙著灰塵的豎長窗戶,飛簷和斗拱都已殘缺不全,夾在犬牙交錯般羅列著的時尚建築中,像是忘了回家之路的一位老人。
大門邊掛著斑駁的木頭牌子——
漁陽縣圖書館。
“有一出特別有名的京劇叫《烏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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