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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
七驛鎮地處邊陲,治安渙散,鎮外並無良田桑竹,合鎮吃穿嚼用,全由外地田莊供給。歷來天色未明,菜販先行。風雨無阻,寒暑不斷。
容輝走在路上,聽見輪軸摩擦,吱吱作響,悠悠空明。車輪擊地,嘚嘚有聲,鏗鏘爽朗。菜飯步履沉穩,踱踱有致,堅定不屈,均洋溢著無限生機。他被這意境感染,只想:“生死隨她去,多活一刻是一刻!”心情寬鬆,步履更加輕快,直往西去。
容輝家住在附近山裡,若風和日麗,步行可以朝發夕至。又想到日出霧散時,自己多半已在三、四十里外,“就算那婆娘想追小爺,小爺看他往哪裡去追。”心隨意動,步履又快三分。
容輝每走一步,天色就亮堂一分,心裡也寬鬆一份。疏忽間走出十里,已是天色濛濛。他心情大好,小曲兒就從嘴裡攛掇出來:“採蓮嫵媚巧笑倩,小舟點破煙波面。雙頭折得欲有贈,重重葉蓋羞人見。女伴相邀拾翠羽,歸棹如飛那可許。傾鬢障袖不應人,遙指石帆山下雨。”正是嚴良教他的《採蓮曲》。
自以為逃脫大難,正高興間,忽聽一聲輕疑:“什麼淫詞豔曲,讓你這麼高興?”語聲飄渺,比霧更淡,比風更輕,卻字字入心,猶在耳邊,不是瀟璇是誰?
容輝一驚,循聲回頭,只見白霧綿綿,哪有人在?直嚇得汗透背脊,長噓一聲,額首回頭,拔腿就跑。衣袂帶風,盪開一層薄霧,瀟璇正俏立霧中。
容輝嚇白了臉,雙腿似鐵釺釘地,一頓即停,又不住後退,卻似已羽化登仙,身子飄飄忽忽,雙腿蘇蘇麻麻,似踏在雲端,竟無處著力。一時間心海翻騰,只恨瀟璇殺人滅口就罷,不該如此戲弄自己。人急拼命,心頭火起,全身漸暖,深呼吸兩下,又似落回了地面,腳下踏踏實實,仍是驛道。
瀟璇見他驚憤交集,敢怒不敢言,不住好笑:“大清早的出門,你哪裡去。”
容輝心嘆一聲:“總不能連累家人,家是不能回了。”深吸一口氣,堆上笑臉:“姐,我去看日出!”不待瀟璇質疑,已先解釋:“姐,我聽說日出霧散,登山觀霧,能看見雲海仙境。我從沒見過,趁著今天霧大,就想去瞧瞧。”說完轉身走下驛道,直登高處。
當地丘陵起伏,雖無險峻巍峨之勢,但步步積高,也是鍾靈毓秀。容輝混跡久了,對附近山勢瞭然於心,徑直登上一座山頭,憑高遠望,只見東方發白,流雲浮動。似奔馬,如飛龍,形態萬千,氣勢恢宏。眼下霧氣翻騰,如驚濤,如巨浪,茫茫接天,橫無際涯。
瀟璇隨後跟上,舉目四顧,也欣然感嘆:“是個好地方!”
容輝沒心思理她,解開包袱,拆開牛皮紙,抓起醬牛肉,張口就咬。從前知道鎮上“胡記”食客,總差他去買。兩錢銀子一斤,食客還總嫌少。
他每次跑腿,也只敢偷嘗一小塊。眼下大口吃來,雖覺足慰平生,卻如骨鯁在喉,哪裡咽得下去。一時間心如飛絮,早已飄回家中。他年年回家過年,家裡年年都有變化:“父母見一次老一次,不知又添了幾縷銀絲。大嫂嫁進門已有六、七年,年年都沒動靜,脾氣越來越大,不知現在懷上沒有。妹妹風姿初成,容色越發動人,不知說了婆家沒有,千萬別嫁給大嫂孃家的表親。”他浮想聯翩,更覺酸楚陣陣,此起彼落。
“吃個醬牛肉,看個日出而已,至於激動成這樣嗎?”瀟璇見他抽抽噎噎,不住好笑:“你有醬牛肉不給我吃,我沒說什麼,你倒哭起來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人知將被殺死,豈能不怨?容輝囫圇吞棗,先吃飽了,卻還剩小半包,不由輕哼一聲,又抓起一塊大的塞進嘴裡,還剩小半包,就想扔下山去餵狗。轉念又捨不得,乾脆包起來揣進懷裡,“看你有沒有臉來搶!”
他吃得肚皮溜圓,搓著手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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