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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葛木很快派來了增援部隊,幾挺歪把子機槍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任一哲只得帶領自衛隊邊打邊退,退回了鳳凰堖密集的樹林裡。
深尾從地上爬起來,渾身沾滿了汙雪。一場騷擾,日軍又丟了下十幾具屍體。深尾怒不可遏,手中的軍刀在空中劃過一個閃亮的弧,重複著他剛才的命令:&ldo;燒!&rdo;
從溝地到廠區,一時間四處起火,遍地冒煙。所有廠房的木製門窗都燒起來了,厂部辦公室、俱樂部燒起來了,宿舍區的那些低矮的各式小房燒起來了,連同廠區坡下那間合作社小鋪子也冒出了黑煙。隨後,深尾又命令將火燒後的殘骸用炸藥炸掉,不給八路留下一件完整的東西!
望著眼前這一堆堆鬆散了骨架的斷壁殘垣,深尾又有了幾分快意。他心裡想,戰爭就是破壞,破壞一件東西比起建造一件東西來,要容易得多,也暢快得多。建造一座兵工廠,最快的也要花費幾年的時間吧,可我在頃刻之間已將它毀壞殆盡。
深尾漫步在濃煙和烈焰瀰漫的廠區,他目光四射,臉上閃現著驕橫與狂妄的色彩。
又落雪了。雪花漫空飛舞,黑煙在寒風中忽兒匯聚,忽兒飄散。鳳凰堖方向仍不時傳來槍聲。深尾知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時,他卻想起了他的外甥女原田秀子。
說來也怪,進山半日,深尾竟沒有想起這大山之中還有他的一個嫡系親屬。秀子在哪裡?在這荒溝野嶺之中,哪兒是你的棲身之所?
深尾很想看看秀子曾經住過的房子,很想知道秀子過的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可是所有的房子都被他的命令炸毀、炸平了,滿地磚石狼籍。深尾順手拿起一根燒了半截的木棍,在一處處廢墟中撥拉著、尋找著,企圖發現一絲線索。
廢墟中散亂地留存著一些陶罐碗盆,簡陋的木製傢俱已被燒毀,殘留著忽明忽滅的火星。一切都是徒勞。深尾扔掉手中的木棍,對著一堆行將熄滅的灰燼。
倏地,寒風吹起了一片夾在磚石之中的紙片,紙片翻著跟斗翻到了他的腳下。深尾彎腰拾起那張紙片,差點叫出聲來。真是神靈的佑助,天大的巧合,想不到這張紙片竟是他輾轉送給原田的那張照片。
照片已被燒去了一大半,他的姐姐、秀子的母親被燒去了半個臉,僅剩下一隻眼睛。這隻眼睛迷惘地望著他,似乎寄託著無限的思念骨肉的深情。
深尾不禁打了個寒顫。&ldo;姐姐!&rdo;他對著那隻眼睛默默地說:&ldo;姐姐,原諒你的不才的弟弟吧!我與你的女兒咫尺天涯,我沒有能夠感化她,她也泯滅了天良,忘記了你們的親心親情。更不可饒恕的是,她已經背叛了天皇陛下……&rdo;
深尾的目光又變得兇狠起來。他恨透了他這個嫡親外甥女,他怎麼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力量,使秀子如此的冥頑不化?深尾望著眼前的這堆殘垣斷壁,想像不出它在坍塌之前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但這無疑就是秀子的住宅,原田秀子還有她那個可惡的丈夫,就住在這座石頭壘砌的破敗的房子裡,與可惡的中國人一起,抵制著天皇的&ldo;聖戰&rdo;,製造著消滅皇軍的武器,當然也製造著消滅她舅舅的武器。深尾悲痛地想,人啊人,是個多麼不可思議的怪物!
&ldo;報告!&rdo;一個聲音在深尾的身後響起,&ldo;對面山上,搜出一戶老百姓!&rdo;
&ldo;嗯?&rdo;深尾慢慢地轉過身來,&ldo;什麼人?&rdo;
&ldo;一個老頭,還有他的一家!&rdo;
深尾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潔白的真絲手絹,將那半張照片包起,塞入內衣裡,然後對那個士兵揮了揮手:&ldo;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