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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門關上,藺成聿在那裡愣了好一會兒。
姜宵……他有一些瘦了,藺成聿想,等我做完這次工作,我會有時間陪陪他的。
再說吧,姜宵最乖最懂事了,他會理解的。
他心裡想著這些,最後還是像之前一樣,習慣性頭也不回地走了。
姜宵離開的時候,不像藺成聿大包小包,他就帶著的自己的銀行卡、身份證和手機,裹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大衣,就這樣來到了幸福樹私人醫院。
離開他和藺成聿住了快十年的「家」,姜宵好像真正從自己身上割裂了什麼,像是生生剜掉一塊肉。
事實證明,他先前打拼下來的錢比藺成聿靠譜多了,至少收費很高的幸福樹醫院盡全力讓他沒那麼痛苦,死之前也全力讓他體面,後續還管收屍立墓,完完整整的一條龍服務。
姜宵住在裡面,病情惡化地很快,柳醫生說,他沒有什麼求生意識,像是已經累到極致,便自然而然地放棄了。
姜宵來了醫院之後,受到許多照顧,情況卻越來越差。他手機號沒換,手機一直開著,但只要他不打,藺成聿向來是不怎麼會主動和他打電話的,現在也一樣。
他向來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等著人把真心捧到他面前。
也許人真的內心是有感應的,有一天,姜宵真的覺得自己很不好,他那一刻腦子是亂的,不受理智控制,柳醫生和一堆護士圍著他,在他身上弄各種各樣的儀器和管子,姜宵迷迷糊糊地求著她,讓自己打個電話。
柳醫生拗不過,只好把手機給他。
她看著眼前已經一片模糊的姜宵,哆嗦著手,努力睜大了眼睛,從手機螢幕裡找出那個人的姓名。
按時差那邊應該是深夜了,電話響了許久,沒有人接,姜宵鍥而不捨地打,終於有人接了起來。
是個嬌滴滴的女聲,問了一句你是誰啊?
姜宵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呆愣愣地聽著,那邊問了幾句,沒有回應就掛了。
他在那個電話之後,心裡灰燼裡的一點餘溫都被澆息了。
最後一面,沒有見的必要了,姜宵把手機扔了,再沒有打過電話。
最後的最後,還剩最後一點理智的時候,柳醫生在病床前,問他要在墓碑上刻什麼。
姜宵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所謂的愛人又是如此,朋友尊重他的選擇,最後的墓誌銘便讓他自己寫。許多人的墓誌銘要談人生,談此生功績,姜宵本來不想留什麼,卻在開口的時候莫名想到自己在剛進幸福樹私人醫院的感受。
柳醫生見過這個人最難受的時候的樣子,也看見他臨死之前笑起來,眉眼彎彎,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像剛見面的時候一樣,讓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他最後在風景秀麗的公墓下葬,選的位置在公墓的角落,一個人孤零零的,倒也十分安靜,正符合姜宵的想法,餘下的錢悉數捐出,墓碑上就寫了八個字——謝謝招待,下次還來。
碑上的照片也是姜宵自己選的,那是他年輕的時候,大概二十歲出頭,燦爛著,大笑起來像朵喇叭花,好像此生沒有憂愁。
姜宵在醫院的時候也很愛笑,他本就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但與那張照片比對起來,便總覺得他現在的笑十分勉強,並不純粹,怎麼看怎麼彆扭。
不知道是什麼把他變成這樣。
柳醫生買了一束小雛菊放在他墓前,她見過許多病人,姜宵的故事她隱隱約約窺到一點,不敢也不願深想。
許多人在臨死之前十分猙獰,特別是才三十多歲的人,正值壯年,有些不甘也十分正常。姜宵卻過分平靜,他好似已經失望過了頭,便對什麼都波瀾不驚了。
如果真的有來生,希望他過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