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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小篇前言讓周童混亂的思維逐漸清晰,人也平靜下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昏昏沉沉中他做了一個夢,一下夢見自己回到了江洲,那個牆皮大片脫落,被褥和枕頭永遠也曬不乾的家裡,他和奶奶坐在陽臺上遙望著江面大大小小的船隻,聞著鍋裡魚片粥的香味不斷地吞嚥口水,默默祈禱老爸和哥哥能早點回來,一家人就可以趕在江水退潮,太陽落山之際圍著桌子吃一頓難得的團圓飯,聽他們講那些總是與火災密不可分的冷暖故事,人間百態。
毫無血緣,臨時拼湊的一家人,真就像所有普普通通的人家那樣在一起生活了許多年。
在那之前呢?
剎那間,周圍的場景隨著這個念頭忽然變換,一下他又回到了兒時居住過的漁村,家家戶戶的船屋上都掛滿了各種漁具,曬著漁網。初升的旭日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戴著斗笠的爸爸媽媽在一群日出而作的漁民中間,一邊勞動一邊唱著漁歌,笑盈盈地看著大兒子用幾隻剛撈到的蚌殼逗弟弟開心,弟弟還不會說話,掛著鼻涕搖搖晃晃地追在哥哥身後,「阿古、阿古」地咿呀學語。
那時的哥哥多愛笑啊,面板被風吹得黝黑,四肢瘦長眼神清澈,張嘴就會露出一口白牙,像他手中蚌殼裡的珍珠一樣閃閃發亮。
「小潯小熠」
「家去切飯啦!」
小潯,小熠周童恍恍惚惚地想起來了,他們原本姓沈,名字中帶著一水一火,總被人講水火不容卻從沒鬧過矛盾打過架,因為哥哥總是讓著弟弟,時刻謹記遵照媽媽的叮囑把弟弟「看看牢」。
他想起被媽媽時常抱在懷裡的感覺,想起她跟鄰居抱怨:「無曉得宜個寧呢個為思勤,非要起以個名字,崗搜西『平衡』,腦西搭牢啊!」
那時候,周童的世界裡只有一條寬闊的江,永遠也下不完的雨,還有牽著他的手帶他去看鰻魚苗的哥哥。可後來他卻再也想不起沈潯是誰,只記得一個奮力帶他遊過江水跨過生死,接過他名字裡那把火的,不愛笑的周熠。
夢境到此為止,開始垮塌,沈潯和周熠的面孔不斷重合、不斷分離,一下墜入江底,一下又陷入火海。周童伸手去抓,卻發現自己的軀體和力量越來越小,最後回到了他力所不及的孩童模樣。他身上還穿著寬大得有些滑稽的滅火服,磕磕絆絆地撲向了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他想大喊哥哥小心,哥哥別走,可任憑他多麼賣力喉嚨都發不出一點聲音。他在大汗淋漓和急促的呼吸中驚坐起來,鼻腔瞬間湧出了一股血流,和同時滑落的淚水一起沿著嘴角滲進了唇縫,帶著苦澀的咸和詭異的甜。他剛剛在夢裡找到來處,此刻怔怔地看著自己身處環境中周圍的一切昏暗的宿舍,沉睡的隊友,靜靜疊放在床頭的作訓服,還有桌子上那臺不斷閃爍著紅點的對講裝置,夢境和現實的強烈碰撞讓他忽然感到既恐慌又疲憊,他像一隻徹底失去了錨與航線的殘破小船,不知該去往何處,也不知該如何靠岸。
這天周童告假在宿舍休息。他發了低燒,渾身痠痛,逼自己躺在床上一覺接著一覺地睡,卻再也沒有夢見一點跟周熠有關的內容。
晚飯依然是堵威送回來的。他掀開飯盒的蓋子,把熬得軟爛的小米粥香氣連同熱氣一起使勁兒往周童鼻子前扇,搖晃著手裡一小袋白花花的顆粒給他看:「幫你放點糖啊?」
宿舍裡暖氣很足,周童滿頭大汗地鑽出被窩,接過溫度剛好的小米粥喝了一口,頓時覺得心跟著胃一起踏實了不少,扭頭看著堵威:「謝謝哥,你居然知道我愛喝甜的小米粥。」
堵威表情一愣,差點露餡:「啊那什麼,那肯定啊!」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咧開嘴嘿嘿一笑。「謝什麼,咱倆誰跟誰。」
正說著話,張思琦把腦袋從推開的門縫中探了進來,沖周童問:「好點兒沒?姚隊來了,讓你收拾兩件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