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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以寧那混帳。他肯定是懷恨在心,故意寫這勞什子的醫囑磋磨我。」
梅望舒好笑又頭疼,裝作沒聽見,拿本閒書翻閱著。
過了片刻,只聽砰的一聲響,對面把一本奏本重重扔在桌上,「混帳東西。」
「火氣這麼大做什麼。」梅望舒起身過去拿起那本奏章,翻了翻。
原來是鴻臚寺稟上來的北魏國進貢的後續動靜。
北魏國聲稱可以補上十年貢品,使節隨時可以入京進貢,但提出兩個要求:
一是兩國邊境開放互市,二是要求和親。
送去給北魏王和親的,必須是真正的宗室女,不可由宮女冊封公主。
「想要身份貴重的宗室女。」洛信原嘲諷道,
「宗室女倒是有不少,都是皇家叔伯之女,論起輩分是我的堂姐妹。北魏國向來以臣國之禮進貢,如今獅子大開口,北魏國主難道想和我兄弟相稱?想的倒是不錯。」
他唇邊噙著冷笑,拿回奏本,硃筆寫道:
「心誠則金石可開,心不誠則萬事不成。鴻臚寺卿替朕轉述此句給北魏國主。」
看他心頭眼底冒火的模樣,梅望舒失笑,
「行了,你累了一天了,早點回去紫宸殿歇著。剩下的奏本留這裡,今晚我先寫下草擬的章略,明早送去紫宸殿硃批。」
洛信原默然起身,從桌案後走出幾步,人卻不離開,反而湊到梅望舒倚著的榻邊,熱烘烘的身體貼過來。
當頭澆下一勺冷水的發尾滴滴答答滴著水,攬住她肩頭,熾熱的呼吸在她耳邊沉重地呼吸著。
「別趕我走。」他在耳邊請求,「既然你身子要調養,我保證什麼也不做就是。今晚這樣抱抱你也好。別把我趕去別處。」
梅望舒啞然失笑,安撫地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
「叫你去紫宸殿歇一個晚上,怎麼又成了『把你趕去別處』了。」
「我在紫宸殿裡孤零零的,待夠了。」洛信原攬著她的肩頭,把人攬在懷裡,
「你回去老家的那幾個月,我每晚獨自待在紫宸殿裡,每晚臨睡前都在想,我這輩子是不是就這樣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就是老天爺給我今生的宿命?」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起先只是難過傷懷,後來生出了憤怒。每天對著殿裡黑壓壓站滿的朝臣,我心裡就想,憑什麼爾等各個父母高堂俱在,嬌妻兒女俱全,身穿紫袍玉帶,過得暢懷心意;朕這個所謂天子,卻只能孤零零地待在紫宸殿裡,日復一日地對著批不完的奏本,談論從未親見過一眼的什麼社稷江山,治理根本不認識的所謂萬民百姓。號稱坐擁江山,卻連唯一想留的人都留不住,都是狗屁……」
梅望舒在他懷中抬起頭來,安靜地和他對視。
洛信原從回憶裡驚覺,住了口,「用詞太粗俗,不該說給你聽的,不說這些了。」他把她擁在懷裡,「你在身邊就好。哪怕只是這樣抱著,我心裡就不會感覺空落落的。」
又抱得緊了些,喃喃地道,「我經常有些很壞的念頭,你不在的那段時間,我每天都有很多難以忍耐的怒氣,每天都有十次八次想殺人的時刻。程相的心思,其實我猜到幾分。他怕我,想要龍椅上換個更好的皇帝。雪卿,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個惡人。」
梅望舒一時沒吭聲。
低垂著眸光,緩緩道,「只要是世間的人,都會有惡意升騰的時刻。但正所謂『論跡不論心』,只要能控制住心底的惡意,不會真的去做,就足以為君子了。」
洛信原想了想,反駁,「雪卿對人向來平和,不會有惡意。」
「誰說的。」梅望舒心平氣和地道,「我也是尋常人,也會碰上鬱結於心的事,也會有不那麼光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