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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枕目眥盡裂,仿若不顧一切地揮出一掌,將欲拍向薛嵐因的一瞬之間,被他迅捷躲過,轉而抱緊晏欺翻身一旋,堪堪在那不遠處的棺木上方落定站穩。
薛嵐因從始至終,都與從枕相隔有一段不言而喻的疏冷距離。
好似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數尺間距之差,而是一道彼此雙方都無法跨越的深深鴻溝。
「從枕,活劍族早就不存在了。」薛嵐因伸手緊攬著晏欺,眼神卻是從枕讀不懂的冰冷與陌生,「我不是無家可歸,也並沒有絕望到……需要透過同族廝殺,去改變當初滅族的落魄命運。」
「我有我師父。」他緩下聲音,注視著懷裡尚還茫然無措的男人,忽然覺得滿足,覺得慰藉,覺得溫暖到不可思議。
於是他加重了聲音,再一次對從枕說道:「我有我師父,這……就夠了。」
薛嵐因還是記得的——當初在北域白烏族,他們一眾人提著紙燈下到地道里的時候,從枕滿懷期待地對他說,也許根據劫龍印所指示的活劍真跡,就能尋得活劍族人最初擁有的故鄉。
在那裡,人人相鄰而居,遠離一切紛爭煩擾,不再為任何廝殺感到倉皇痛苦。
——但一切的一切,又怎可能是這樣完美而無缺憾的呢?
活劍一族的存在,對中土內外任何一大勢力而言,都無疑是一項不可忽視的巨大威脅。
人數分散而稀少,才是最終導致滅族的根本原因。
可當薛嵐因再次望向從枕灼熱滾燙的雙目之時,適才忽然明白——原來這樣一個人,從頭至尾,都一人在經營著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
他在精打細算,在費盡周折,只為借那小小一枚微不足道的劫龍印,去喚醒整個部族故去的亡魂。
「你覺得有一個師父……那就夠了……」
從枕笑了,不知是因著發自肺腑的嘲諷,還是因著那份少到可憐的心酸:「但我要的是家……要的是原該屬於我的那些家人!你根本沒有找回這些,那與一無所有又有何分別?」
他用力將嘴唇張開,連著聲音都不可避免沾上一絲血腥的味道。而就當他開口發聲,試圖譴責薛嵐因的冷漠與無知之時,對面那隔有數尺之遠的同族中人,卻沒由來地搶先說道:
「……你有家,從枕。你本來……也該是有家人的。」
從枕赫然抬眼,其間寒芒絲毫未減。
薛嵐因凝視著他,緩聲說道:「雲遮歡……她一直將你當作家人看待。包括雲老族長……甚至白烏族中所有人,他們對待你的感情,從未因你來歷特殊……有過半分變化。」
那一瞬間,從枕向來從容不迫的面容,終是在一段看似無謂的話語當中,徹底粉碎皸裂,再無任何挽回的餘地。
隨後,他單手撐在地面,用那幾近嘶啞無力的嗓音,一字字對薛嵐因道:「我、不、需、要!」
話已說完,那渾身潮膩,沾滿活血,以至於陷入灼燒腐蝕而無法脫身的狼狽男人,一躍而起,用那堪稱暴戾恣睢的萬均之拳,無所顧忌地砸向薛嵐因淡漠如初的面龐——
那時候,毫無疑問,他是恨的。什麼都恨。
恨這上天不公,肆意奪走活劍族人生存於世的權利。
恨他同族之人冷漠薄情,將那過往殘存的辛酸恥辱,盡數忘得一絲不剩。
同時也恨他自己,在這最後下意識裡抬起的蠻力拳掌——仍是當年身在北域,白烏族長老親自所授,那一招一式,都與初學之時不存半分差池。
有些固有的事物必定刻骨銘心,但它不一定是恨。
只是恨與執著遍佈了雙眼,在這漫長而孤寂的歲月之中,愈發削尖那一顆本就刀子似的心。
從枕這一拳倏然揮擊出去,便自此失去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