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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慌忙摩挲腦袋,抬頭剛要說話,硬生生打個寒顫。
大哥陳瑞未著官服,只著了一身常服,兩手背在身|後,如一尊虎目門神,沉甸甸盯著他看。
「小兔崽子,」陳瑞眼眸微眯,冷冷嘆道,「看來板子還沒吃夠。」
第12章
陳瑞身形高大,不怒自威,天生氣勢磅礴,陳靖嘴唇抖動,滾動喉結,半晌才嘟囔吐息:「哥······你做出這些事情,將嫂嫂置於何處。」
「我做了甚麼,」陳瑞哼道,「一一說與我聽。」
即便陳靖心頭不爽,也知道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這些,實在太駁兄嫂面子,他搖晃站立起身,氣鼓鼓垂著腦袋:「那我們回房去說。」
陳瑞此番回來,渾身沾滿脂粉,濃密水香浸染進來,燻得人鼻子生疼,陳靖忍不住捏住鼻子,甕聲甕氣:「這身味道又髒又臭,你快去洗涮乾淨。」
家臣們各個低垂腦袋,眼觀鼻鼻觀心,乖乖束手立著,陳瑞上前兩步,拎只麻袋似的,將陳靖拎在手裡,走進最近的宅院。
陳氏府邸佔地寬廣,閒散宅院眾多,婢女們日日辛勤打掃,連院中石凳都光亮如新,裡面床單被褥一應俱全,榻角立著幾根長長的雞毛撣子,陳靖掃過一眼,脊背抽搐發緊,後頸寒毛根根豎起。
婢女送來熱水,彎腰躬身離去,陳靖將熱水倒入桶中,拉開屏風,脫掉身上常服。
陳瑞肌肉健碩,臉頰稜角分明,背脊沉穩厚實,只是身上太多傷疤,一道接著一道,如數張小孩的嘴,齊聲吟哦什麼。
有的皮肉色澤暗沉,有的皮肉揪在一塊,有兩道極伸長的疤痕的從左腰探到右腰,幾乎將脊背割成兩半。
陳靖滿肚子的話說不出口,僵在那立成柱子,心頭五味雜陳。
他與兄長相差不止十歲,算是爹孃求菩薩得來的孩子,他懂事時梁國已四海昇平,不似之前那般戰亂,他在父母庇護下成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得到萬千寵愛,平日在城裡招貓逗狗,閒時去林中捕獵玩樂,繼承家業的擔子在大哥身上,與他沒有甚麼關係,若父親沒有亡故······他不會一夜之間長大。
他也聽嫂嫂說過,大哥還未成年便披掛上陣,隨父親南征北戰徵戰沙場,其間數次死裡逃生,後背那疤便是被敵人用雙刀劃的,回營後大哥燒了三天三夜,若不是素來體健,且幸遇良醫······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一念及此,陳靖再沒有興師問罪的氣勢,他坐立不安,來回踱步,連屁股上的疼都給忘了。
屏風內嘩嘩水聲不斷,陳瑞自顧自舀水淨|身,當陳靖是個不存在的,陳靖徘徊半晌,數次想湊上前來,貼近了又被水浪沖開,灰溜溜退回原地。
「過來,」陳瑞道,「為我擦背。」
陳瑞說著,遞來一塊布巾。他嗓音和緩,不再有劍拔弩張的味道,陳靖期期艾艾湊上前去,接過沾濕的布巾,幫兄長擦拭背脊。
水聲連綿不斷,隔著幾道屏風,蓋過交談聲音。
「陳靖。」
「弟弟在。」
大哥很少連名帶姓叫他,心情好是弟弟阿靖,心情不好是小兔崽子,稱呼千變萬化,吊的陳靖像矇眼渴求蘿蔔的驢,不知何時能僥倖甜上一口。
現下連名帶姓叫他,這蘿蔔非但沒吃進嘴裡,還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狡兔死,走狗烹,阿靖可曾聽聞,」陳瑞嘆息出聲,「錦衣玉食受人敬仰,卻如履薄冰,不敢有半分懈怠。」
兄長平日裡對他吵鬧搗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拿他當做長不大的孩子,很少這般推心置腹交談,但他不是嗷嗷待哺的幼子,兄長剛出此言,他便擰緊眉頭:「父親兄長為朝廷鞠躬盡瘁,朝裡竟忌憚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