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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平靜地躺了一夜,兩個人都沒有睡著。
清晨,李昂再次打來電話。蘇揚很平靜,照實說自己在平武,需要逗留一陣。她沒有解釋為什麼。此時李昂已不再勸蘇揚動身赴美,因他知道勸也無用。她曾說,這是一次告別之旅。那就讓她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意願,與過去做一場徹底的告別。
這告別是痛苦的,尤其是在最初的日子裡,一顆心總是被緊緊揪著,生生地疼痛。回憶時而如決堤洪水般將她吞沒,時而又如迷霧一般散去,無可捉摸,卻又無處不在。她時而默默痛哭,時而怔怔發呆,時而為心中維繫的那一線希望感到寬慰,時而又疼痛難忍,恨不得即刻斬斷那希望,獲得徹底的解脫。
就在這百般矛盾的痛苦與糾結中,時光不知不覺地流淌過去。
蘇揚每日臥床,不分白晝黑夜。雖然仍有少量出血,但情況已經穩定下來,沒有腹痛,也無其他症狀。時間確為良藥,治癒身體,也治癒心靈。即使行進緩慢,但痛苦畢竟不再增加,胸口那灼燒之感也在逐漸淡去。
蘇揚心裡清楚,選擇停留在此,選擇這樣長時間的等待,並非全為保胎。真正的原因在於,她的心還沒有放棄祉明。是的,她還在等待他的訊息。無論是生,是死,她在等待他出現,她需要一個最後的交代。
然而這等待是如此漫長。一如曾經,她對他每一次的等待‐‐沒有期限,沒有允諾。她在等,那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堅持,或者放棄,也只是她一個人的決定。
時間一天天過去,廢墟遺址早已被清理乾淨,新的房屋很快要蓋起。蘇揚心裡的希望終是一點點黯淡下去。
這裡不再有他的蹤跡,誰都沒有他的訊息,他的號碼永遠無人接聽,他和整個世界失去關聯,他就這樣憑空消失。
這浩渺無際的人世,他在哪裡?
她在等那個最後的交代。
每日翻看祉明留下的本子,拾起這些年來他生活的點點滴滴。日記、工作筆記、隨手記下的待辦事項、行程、見聞、感想、塗鴉……整個本子呈現出他這些年的生活風貌與概況。他擁有充沛的活力與豐富的實踐經歷,到過許多地方,去過不同的國度、地區,他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但積極行動,與世界緊密相連。
他留給她的那些遺言,她讀了無數遍。在這一次次的閱讀中,她漸漸看到,這並不是一篇膠著著愛與眷戀的遺言。從他寫下第一個字開始,他已開始與她告別。這更像是一場對話、一次開導、一次靈魂的交流,最後的交流。他說出了他的願望、他對她的期盼,還有對她的祝福。她漸漸懂得他,他並不是不放她走,他太希望她能夠自由。他的離去,對她來說,是一項最艱難的功課。他告訴她,這一關你要自己去過。過去了,你就真正自由了。
那天夜裡,她手裡捧著本子閱讀,疲倦之後睡著了。
她夢見了他。他是多年前的樣子,手臂也沒有斷。他叫她,蘇揚。聲音彷彿是高中的時候。她微笑,伸手過去,卻觸不到他。她問:&ldo;你在哪裡?&rdo;
他沒有說話,走過來擁抱她,觸覺是真實的,是一個緊緊的、充滿感情的擁抱。但他很沉默,他抱得那麼緊。她感覺到疼痛,她知道他們還在相愛。
然後他鬆開她,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ldo;我會一直記得你。&rdo;
他卻說:&ldo;忘了我。&rdo;
夢醒了,她看到黑暗的房間。床頭燈不知何時已被關掉,那個本子也已不在她手中,被遠遠地擱置到桌上。是誰來過?她不知道。
房間裡沒有人,窗戶開著,只有陣陣微風掀動窗簾。
蘇揚還在等待,等待他生的訊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