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第1/2 頁)
盒子裡面還剩下不少煙, 但因為這個房間背陰,一夏天過去, 已經潮得沒法抽了。
他忽然覺得這包煙有點燙手,尤其和那本裝模作樣的雜誌擺在一起,就像是對他無聲的嘲諷。
雜誌裡的這篇專訪文章由公關寫就,主要是為他順利空降陳氏營造輿論,重點全在刻畫他「進取的野心」,「堅定的理念」,以打造完美的繼承人形象。
陳琛看著手裡的煙,默默猜想,梁時這些年一直在塵埃裡打滾,被生活折磨得學會了抽菸,又拮据地抽不起好煙。只捨得掏三塊錢買煙的她,卻會花三十塊買一本虛頭巴腦、毫無用處的雜誌,只因為上面有他。
陳琛抬手扶上額頭,內心再一次被那種熟悉的、悵惘的愧疚所撅住。
少女時期的梁時糾纏了他很久,追得轟轟烈烈,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那些愛意對陳琛來說,卻更像是婚約附贈的衍生品,無法作為獨立的存在。
那時候他覺得,梁時年紀還小,也許看不透自己的心——就像他自己,有時候也分不清楚對她究竟是責任義務,還是男女之情。
從小,她就跟在他身邊。兩個人雖然總是拌嘴,他表面上也極盡冷淡,但內心深處,早已習慣了順著她,照顧她,處處考慮她的安危,捅了婁子也要替她收拾殘局。
而習慣,恰恰很具有誤導性。
年幼的陳琛沒能想清楚一些事情。
還有太多東西尚未清晰,既然如此,就把時間花在已經清楚的事情上。
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尤其到了高中以後,繼承人的責任和與之而來的高要求,讓他沒有太多精力回應梁時鋪天蓋地的熱情。
畢竟,如果不想淪為家族的棋子,就要執棋。
直到後來,婚約的束縛沒有了,梁時沒有了,他徹底「自由」了。
連那點責任也一併卸下了。
彷彿障目的樹葉被拿開,陳琛驚訝地發現,過往的十七年就像烙印一般印在了他的靈魂裡。
隨著一個人的離去,靈魂好像也被挖走了一塊。
那些曾經被自己否認和抽離的情感,剝離掉婚約的外殼,竟然洶湧澎湃地席捲了他,讓他一天比一天感受到越發清晰、難以迴避的不適感。
不適應她不在身邊的生活。不適應遙遠的惦念。不適應沒有她的人生。
可是梁時卻消失了。
陳琛不知道她在哪兒,生活得好不好,甚至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活著。
記不清多少個悵然若失的清晨,多少個輾轉反側的深夜,陳琛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她嘰嘰喳喳地圍在身邊;睜開眼,什麼都沒有。
猶如在經歷一場看不到盡頭的凌遲。
……
所以,當陳琛在混亂的夜市上看到梁時的那一刻,多年緊繃的執念一朝得償,讓他幾乎落淚。
他苦澀地想,是不是老天終於看夠了他的笑話,才大發慈悲地決定把人送回來。
她還念著他,還願意帶著滾燙至斯的愛意,再次回到他的生活裡。
陳琛抬手捂住眼睛,深深地緩了幾下呼吸。
細長的手指重重地揉了揉眼睫,像是要把所有複雜的情緒都揉進深處。再睜開時,瀲灩的雙眸已是一片平靜。
他最終還是把雜誌和煙放回了原處。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床上的梁時,手指拂開她唇邊的髮絲,又把被角掖好,輕輕地離開了房間。
晾衣服的小陽臺涼風習習,遠處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陳琛的眼底又恢復了志在必得的堅定,剛剛片刻的脆弱彷彿從不存在。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周沅齊睏倦的聲音傳來:「陳小琛,打電話之前能不能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