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第1/2 頁)
他們應該是有苦說不出吧,誰都很清楚,真要離開了這些奴才,那可是寸步難行啊。
《官場現形記》裡有段話很有意思:&ldo;初次出來做官的人,沒有經過風浪,見了上司下來的札子,上面寫著什麼&l;違幹&r;、&l;未便&r;、&l;定予嚴參&r;,一定要嚇得慌做一團……&rdo;
三更燈火五更雞,多年苦讀,賴著祖宗積德,好不容易考中得了個官,不料甫一坐堂,竟然先是&ldo;一定要嚇得慌做一團&rdo;。
地方官最尋常的事務便是聽訟。關於聽訟,孔夫子說得很輕巧:&ldo;必也使無訟乎!&rdo;有時看著大堂下兩造喋喋不休面紅耳赤,而頭緒紛雜機關萬端,想必有不少人無名火起,真恨不能起夫子於地下,問個究竟:
到底如何才能使這些刁民&ldo;必也無訟乎&rdo;?
就算能順利解決訟事,判牘行文又成了大難題。多年寫的都是八股,破題、承題、起講,啟承轉合絲毫不亂,一筆在手指揮如意,自我感覺甚至能橫掃千軍。可如今連個公文都分六七種,什麼詳、驗、稟、札、議、關,什麼不同場合用&ldo;等因奉此&rdo;、&ldo;等由准此&rdo;、&ldo;等情據此&rdo;;況且,從來寫文章都是代聖人立言,難道在公文上你也大模大樣擺聖人架子不成?面對禁忌森嚴的法令條例,大多數人一頭霧水,很多甚至會覺得自個突然成了文盲。
而聽訟斷獄僅僅是政務中最基礎的部分,錢穀徵收、事務攤派、水旱災荒、民變盜寇、上司過境等等,橫七豎八密密麻麻如蛛網一般迎頭套來,一時間這些飽讀聖賢書的才子大人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聖賢書裡怎麼就沒有提到如何處理這一件件一樁樁、煩雜瑣碎的具體事物呢?只是板著臉教訓什麼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培養仁義道德,說什麼修好身自然能齊家,齊了家自然就能治國平天下!‐‐&ldo;治國平天下&rdo;,聽起來氣勢雄渾胸襟廣大,威風極了,可這幾個空洞的大字,饒是連一張小小縣衙書案都平不了!
不能怪這些大人無能,實在是到了清時,實際政務其實已經發展成了一項專門知識。一切行政措施都得嚴格依律辦理,否則便是&ldo;違例&rdo;,罪責不小;乾隆年間《大清律例》便已有六類四百三十六條,附例更多達一千四百多條,而且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愈增愈多,真正是汗牛充棟,數不勝數。而這項知識卻隔絕在科舉科目之外,不僅於學子舉業無助,更有法律上的障礙:清代制度規定,生員讀書期間不準過問地方政治,否則&ldo;黜革治罪&rdo;。
於是這門處理實際政務的技術便被普天下在衙門打雜的胥吏,還有那些科場失意的幕僚師爺壟斷了。發展下去,竟然成了一套學問:&ldo;吏學&rdo;、&ldo;幕道&rdo;。拜師排輩,以親帶親以友授友,代代相傳;還分門派,各有秘本。
第93節:官場‐‐大清王朝的膏肓病象(3)
如果說胥吏是不得不依賴的基層辦事人員,那麼延請師爺便是官員主動的選擇。既然自己的學問不在這上面,若想這官當得順些,還是花兩錢請人吧。有錢的不妨按需要多請幾個:專審案件的刑名師爺、辦理財賦的錢穀師爺、起草奏疏的摺奏師爺、掌管信函的書啟師爺……各人如法幹去,衙門正常開張。
如此大部分官員幾乎成了泥像木偶,唯唯諾諾只管簽字畫押,大不了潤色幾處文字罷了。連光緒的帝師、尚書兼協辦大學士翁同龢,都自嘲他每日的工作常常只是坐著&ldo;畫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