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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史向來是士大夫的義務和權利,而士大夫向來是鴻溝此岸最龐大最堅定的戰士。於是,自詡才、學、識、德俱全的一代代史家,充分發揮了孔子修《春秋》傳下的筆法,在薄薄的宣紙上向鴻溝彼岸發出了一筆筆凌厲的征伐‐‐不畏強權、不隱惡、立場分明、慷慨激昂、仗義直言,這就是他們自詡的史德吧。
他們當然不會懷疑自己的正義性,更心安理得地認為自己代表了天下民心,以至很少考慮那些胼手胝足終年掙命為衣食的人更關心的是什麼:到底發號施令的是不是正常人重要呢,還是號令本身要不要命重要?
就算天下大義相同吧,但,果真只要仗了義,言一定就直了嗎?
看看劉瑾最為士大夫痛恨的罪狀:殘害忠良‐‐是不是隻要受到劉瑾打擊迫害的,就都是忠良呢?
我無意糾纏於每個被打擊的人在德操上是不是都無愧於忠良二字,但從字裡行間仔細看去,卻發現,殘害忠良的大題目下面,劉瑾以&ldo;矯詔&rdo;的名義,曾發動了一場雷厲風行的吏治整頓!
很多大臣受到陷害,罪名是查盤查出了虧空。查盤,指的是對天下軍民府庫、錢糧、各邊年例銀、鹽引、軍器,乃至夫運、柴炭,方方面面經濟帳務的一個徹底清查。該賠的賠、該罰的罰、該充軍的充軍、該殺頭的殺頭!
還有清丈。清丈,指的是重新丈量天下田地,將被豪強勛戚蠶食隱沒的部分重新丈量出來,超過限額的給&ldo;無田民種之,如例起科(徵稅)&rdo;。從正德元年(1506年)把執朝政開始,劉瑾多次開展了大規模的清丈,尤重視清丈被邊陲武將吞沒的屯田。
整頓吏治,歷代都是極艱難的事。劉瑾的整頓相對歷史上其他能臣,卻也有其獨到之處:他有一般外臣不敢施行的令人不寒而慄的手段,客觀上對畏惡不畏善、長於敷衍的奸猾之徒是極有效的鞭策。清丈時,居然有官員畏懼劉瑾的嚴厲,自劾其父。當然效果也很可觀:僅正德三年(1508年),山東巡撫周熊一次就清出隱沒田地一萬八千三百五十餘頃。
對此,史家自有看法,說這不過是如武則天時的《羅織經》一樣,只是劉瑾打擊反對派的一種手段,再說動機很明顯,完全是太監貪財的本性‐‐歸根到底,還是為了殘害忠良!
儘管歷次整頓都沒有迴避劉瑾的親信‐‐連已經做到兵部尚書的劉宇,都因其前任大同巡撫時耗費過多惴惴不安,上疏請求&ldo;少垂優禮,將遠年巡撫任內事聽與開釋。&rdo;但大家還是異口同聲:奸宦的手段罷了!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與一般宦官通常牢牢抱成一團相反,劉瑾的緊箍兒竟然套到了自己同類身上。他當權期間,禁止宦官干政,限制太監勢力,還搞了個內廠,重要功能之一,就是監視其他太監主管的東廠、西廠。法令嚴得連同黨都叫苦連天,背地裡稱其為可怕的洪武皇帝再世‐‐&ldo;小太祖&rdo;。
第61節:閹之罪 ‐‐被3357刀凌遲的&ldo;站皇帝&rdo;(4)
史家的解釋是:還不是為了專權?‐‐你內廠難道就是善男信女?
整頓的內容應該遠遠不止這幾項,劉瑾倒臺後,廷臣奏請恢復在劉瑾手裡調整變動的法令有:&ldo;吏部二十四事,戶部三十餘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rdo;,幾乎涵蓋了政務的所有方面。據說包括整頓了歷來最頭痛的鹽政、甚至還降低過賦稅、也逼過寡婦改嫁、窮人火化。
僅僅為了打擊對手,似乎是不必要把攤子搞得這麼大的。
但後人很少對整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