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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薛太尉啐了一口,「我薛安山,從來羞於與你這等讒臣為伍!」
跪倒的朝臣們頓時議論聲四起,幾位老臣也帶著幾分輕蔑看向魏行貞——然而魏行貞竟絲毫不為所動。
他那張年輕而蒼白的臉看起來既不惱怒,也無怯畏,日光從東邊照來,將面無表情的魏行貞映得一面光明,一面暗淡。這景象竟讓幾位老臣不約而同地升起幾分惶然,但他們旋即便咬緊了牙關,向著魏行貞怒目而視。
女帝再次望向魏行貞,「你可知,倘若今日正午,測影臺上仍有日影,你會是什麼下場?」
「不論陛下如何裁決,臣都會一死以謝天下。」
薛太尉冷笑一聲,「你一人的性命,難道能抵過我大周的國運嗎!?」
話音未落,孫幼薇看向太尉,「但不知薛愛卿,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覺悟?」
薛太尉顰眉,「臣愚鈍,不明白聖上此話所指。」
「朕自即位以來,對外廣開商路,止戰守邊,對內蕩平邪祟,安護生民……然而這十數年間,民間卻有南來的妖僧放言,說我大周並非天下中心,天下至中之地遠在天竺,我大周實為邊地。更有甚者,直言我大周不可自稱大周,只可自稱東周。」
女帝略一停頓,「太尉可知為何?」
薛太尉微微頷首,「……倒是聽過一些傳聞,說天竺夏至之日的正午時分,日晷無影。」
「是了,只有當日頭正懸其上的時候,地上的東西才沒有影子,這是黃髮小兒也知道的道理。」女帝向薛太尉那邊投去淡淡一瞥,「朕命司天臺遍覽天下測影實錄,卻未有一處『夏至無影』的記錄,這幾年來,朕一直在等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薛太尉,可給朕否。」
薛太尉坦然望向眼前的皇帝,拱手道,「所謂『天竺無影』的說法,不過是番邦僧人在妖言惑眾而已,臣以為陛下完全無需理會——」
孫幼微一聲輕嗤,徑直打斷了薛太尉的話。
「朕自幼便被教導,帝星紫薇居於天之中,而天子代天治民,也應當在地上擇中而居,如此方能受命於天,天人感應。如今朕連至中之地都失去了,還有何顏面自稱天子?」
群臣一時間全都伏地叩首,屏住了呼吸,「臣……臣等惶恐。」
「抬起頭來,都看著朕。」
女帝的聲音迴蕩在宮牆之上。
「今日午時,若岱宗山測影臺上仍有日影,魏行貞甘願一死,薛太尉,朕問你一句,若午時真的出現了洛都無影之象,你也敢像魏愛卿一樣,甘願一死麼?」
第六章 朕即國運
薛安山一時語塞,女帝又望向跪在他身後的朝臣,「今日在這裡慷慨陳詞的諸位大人,也甘願賭上性命麼?」
許多人的手心都暗暗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薛安山眼眶微紅,而後鄭重俯身,「臣……臣自當甘願!」
「那就將你的摺子呈上來,其他人若也有此決心,也一併將奏疏遞過來。」孫幼微目視著前方,「有影,無影,過了今日午時,便見分曉了。」
黑壓壓的人群中,只有寥寥數人直起了腰,他們起身將一直捏在手中的奏摺交給了孫幼微身邊的女官,更多的人則跪倒著慢慢挪步,讓出了孫幼微面前那條筆直的宮道。
女官收完了奏摺,原本當著御輦前路的朝臣,已經紛紛朝兩側退讓了下去。
孫幼微重新坐上了御輦,宮人們仍像先前一樣伏低著頭,平穩地抬起了轎輦。
在啟程之前,她最後望了一眼近旁仍舊跪著的薛安山,忽然開口道,「薛太尉。」
「……臣在。」
「且不說魏愛卿所言是否為真,即便他錯了,我大周的國運也不會被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