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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記身在何處,忘掉為何而來,只知自己一無所有。
水池中央人類遠祖的雕像,目光投向大海的方向,空空洞洞的眼神,是那麼茫然無助。恐怕他們一如我般不瞭解自己的處境,不明白自身存在的意義。絕望的眼神,正默默控訴宇宙的殘忍不仁。人類究竟犯了什麼罪行,致遭滅族之禍?候鳥又做過什麼錯事,只留下我形單影隻的亡命宇宙?
怒火在心中最深處燃燒、蔓延。
「你仍是那個韋典拿,一點沒有改變,沒有長進。」
芙紀瑤柔和素淨、不含雜質的嗓音在四面八方響起,形成一個奇異的音場,陷身其中的感受特別深刻。沒有蓄意的強調,但每句話都能嵌進我心中去,令人沒法不為其所動。她的聲音冷凝離漠,似已看破宇宙鬥轉星移的變遷,抖盡了因生命興起和衰落而來的傷情,宇宙間再沒有能令她心動的事物。
音場收窄,化為耳邊的喃喃輕語,芙紀瑤平靜地道:「你的銀河夢仍未醒嗎?何時你可以明白,銀河人的命運,就在大帝離開浮游世界的一刻註定了?何時你可以明白,過去了的再沒法回來,這是宇宙時空的特性?韋典拿大公,你中毒了,中的是銀河人的毒素,那是銀河人精氣的副作用,在這方面你比任何阿米佩斯人更不濟事,我實不該讓你保有夢還的。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說到底這是你做出的選擇,後果自該由你一力承擔。」
我記起法娜顯曾說過的話:「一個死寂的星球,由沒有生命到生機勃發,正基於生命永不言棄的精神。」
我宛如從一個情緒的風暴脫身出來,大感慚愧。我怎麼可以放棄?或許仍有像我般的同類存活下來。
思感網撒出,搜尋芙紀瑤的所在。
為何芙紀瑤先直指我不是韋典拿,接而又似承認我是他呢?我隱隱感到與我本身人類的精氣有關,與夢還有關,令我擁有韋典拿某種獨有的特質,說不定是我因目睹雕像而來的情緒波動,錯有錯著下,高明如芙紀瑤,亦因此動搖了起始時的「正確看法」。
剎那間我大有精進的思感神經漫遊了整個星球,接觸到汪洋深處半植物半動物的奇異生命體。它們遍佈高低起伏的海床,形態類似穴蟾的觸鬚,只是大上百千倍,且極擅隱藏,難怪我在空中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
只有一個地方是我的思感神經沒法潛入的處所,就是緊閉著的隆達美亞女王殿。
正思索芙紀瑤憑什麼法力拒我的思感神經於殿外,異變倏至,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能量,重重撼擊我的思感網。我的神經生出強烈反應,如遭電劈雷擊,立告萎縮,難受得要命,整個人被轟得向後翻滾。更令我驚駭欲絕的是穿在指上的夢還同時解體,儘管夢還竭力抗拒掙扎,仍抵不住強大的吸攝力,化作能量體,離我而去。奪去我的夢還,等於硬生生撕開我的心。
在這一刻,我以最痛苦的方式感受到我和夢還間建立起的深厚感情。
怒火有如九月星上那座死火山於五千個宇宙年前爆發的激烈情況,我忘掉對方是統治超過三萬個河系的宇宙霸主,不管她是阿米佩斯人視為至高無上的女神領袖,只知不取回夢還誓不罷休。我從地上彈起來,沖天直上,再無任何顧忌下,投往峰頂的隆達美亞殿。
能量運轉,凌空翻騰,我落在殿前廣場中央處。隆達美亞的恆星明月高掛後方夜空裡,黃澄清澈的光灑照下來,將我的影子拉得長長地投射在雪白無瑕的地面上。
在這空白無人的天地裡,伴著我的只有自己的影子,我卻連對手在哪裡都還弄不清楚,不知該採取什麼戰略和行動,頗有被自己影子俘虜了的古怪滋味。
高聳入夜空的巨型圓殿矗立在龐大的基石上,周遭是近百根粗至五人方可合抱的玉石柱,撐起圓拱形的殿頂,形成繞殿的環廊,逾千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