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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點就譏刺地說出口了——「我一直在您的身邊,公主」。她不知道我平時都會戴著金髮,她不知道我習慣抹些暗黃的油膏遮掩白皙的面板,她不知道我其實就和她住在一家旅店。呵,可這難道能怪我嗎?除了那晚對月彈奏詩琴,她就從未正眼看過我,一如過去。
「哦。」我說,「您得體諒我是個流浪漢。」
「自那晚之後,我就一直在找您……我聽見了廣場上的琴聲,以為是您……」她看見了我身後低頭不語的羅,那才是「羅先生」本尊哩。
我道,「我們才認識了一個晚上。只相互說了幾句話……」
「還需要多說什麼嗎?」洋桃望著我,目光突然渲染了一絲回憶般的溫柔,「有琴聲就足夠了。您的心和感情比我所見過的所有樂師都要美好純潔,我……很感動……」
媽呀,美好純潔。我的頭腦滑過一串滑稽的音符,差點當著洋桃的面狂笑起來。或許我該把她帶到愛戎的棺材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該集中注意力解決眼下這個麻煩,可我根本沒法從一團亂麻的思緒裡抽到線頭。
「抱歉。」這時,羅突然走上前。撒旦啊,他扮瞎子可扮得一點都不像,「尊敬的公主,您誤會了。我們不像你想像得那樣,我們是……」
我看見洋桃拖在地上的影子一動未動,她眼神緊張,似乎在等待羅說出一個皆大歡喜的答案。腦海里一個聲音不停地重複,她說她在找你,找了你許久了,萊蒙·索爾……她說她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她披著披風,穿著素裙,腳上還有一雙便與長途跋涉的布靴,而你曾跟她說你是個流浪漢……你難道不懂她的意思麼……萊蒙·索爾,好好看看她吧……她的目光,她的臉……
「是戀人。」我道,「公主,這個傻乎乎的瞎子是我的戀人。」
羅一怔,轉頭呆訥地望著我。洋桃的身影僵住了,像一尊被陽光曬得又乾又硬的泥雕。
「我所有的琴樂和唱詩,那晚您聽到的,還有許多您沒聽到的,其實都是為他而奏,為他而歌。」我抬起了眼睛,平靜地說,「恐怕我們對彼此的記憶還是停留在那個晚上比較好,您覺得呢,公主殿下?」
洋桃看著我。目光依舊讓我感到晦澀難懂。她開口道,「三天後,我就要結婚了,羅先生。」
我道,「哦,祝您幸福。」
「不要祝福我,我一點也不幸福!也不想被你祝福!」她突然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不帶一絲掩飾的沮喪和妒忌,讓她看上去毫無一個公主矜持的架子,就像個被愛慕之人拒絕後難掩失望的小女孩。「我一點也不幸福,羅先生。但我還是要祝您幸福,希望您和您的戀人能夠幸福快樂。因為您值得!」
話落,她轉身,飛快地走開了,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留給我。她從過去就是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孩,不喜歡的人從不會多看一眼,不會糾纏不休,更不會低聲乞憐。即使現在淪落到做一枚聯姻的棋子,她也依舊如此,難怪黑德·範文特這麼厭煩她。
不遠處,紅心廣場上佇立的愛情女神塑像望著我,望著她那個瘦削孤寂的影子。洋桃就這樣離我遠去了。澄黃的夕陽彷彿化作了無數曾經阻隔我們的綿亙群山。我在這一頭的宮殿深處等著她的白鴿,等她的鴿子穿過縹緲的雲霧落在我的窗臺上。我像所有初次陷入熱戀的男孩那樣,幻想著她讀到我為她所作的詩歌時甜蜜羞澀的表情,幻想著她靠在窗邊的一顰一笑。
她的題頭永遠寫著「親愛的愛戎」,而我的落款永遠寫著「愛你的愛戎」。
待洋桃走遠後,我笑著翹起腿,低聲自嘲道,「看看吧。我成功阻止了一個天使與惡魔共舞,我真是找不到一個比我更善良的人了。」
「萊蒙。」羅低聲說道,「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