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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那天是萬裡晴空,他看不見藍天晴空,但春色裡的好天氣,讓路上的行人特別熱衷開口聊天氣這個話題。
程離記得那天正午的風貼著面板擦過,跟棉花一樣柔軟。
不冷不熱的天剛剛好,不像夏天的烈陽能把人烤化,也不像冬雪恨不得把世間萬物都封鎖在不透氣的白色裡。
那是程離第一次一個人偷偷出門,那時他還不會用盲杖,不會走盲道,一路跌跌撞撞像個將死的醉鬼。
他撞倒了路邊的腳踏車,胳膊上被牆邊長了刺的月季藤紮了幾下,手臂上的疼痛並沒有因為時間的延長而減輕。
最後又不小心跑到馬路中央,尖銳的汽笛聲,汽車輪胎跟柏油路面的摩擦聲,夾雜著司機的謾罵。
「你瞎啊,走路不長眼睛,想死死遠一點去。」
「我的確是瞎子。」
程離仰躺在馬路中間,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小,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淌進頭髮裡,又疼又癢。
他不知道最後是被誰扶起來的,也可能不是扶,是拖,後背火辣辣的疼。
但他只專心在想一個問題——
瞎子都瞎了,為什麼還會流眼淚呢?
當時他離家只隔了那條馬路,但對當時的他來說比千山萬水還要遠。
他從正午一直走到太陽落山。
家裡沒人,他把遍體鱗傷的自己關在浴室裡,熱水淋在傷口上時他才聞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從肩膀到肋骨都在流血,手臂被熱水一泡,徹底沒了力氣。
整個人像是飄在水面上的死魚,一面朝水,一面被太陽暴曬。
或許是血的味道刺激了他,回房之後他設想過很多種方式,最後選擇了吞藥。
因為長期無法正常入睡,醫生給他開了安眠類藥物,那一瓶還剩48片,一次只能吃10顆,他分了五次。
等他再有意識,只有病房裡的消毒水味道,還有頭頂刺眼的燈。
早餐很好吃,餛飩濃鬱鹹香,但程離還是嗅到了一絲難聞的藥味跟嘔吐物的味道,一下子就沒了胃口,連帶著傅卿雲出差的好心情也沒了。
再瞥見傅卿雨手腕上的疤,程離放下筷子:「小雨,我們要先接受自己,無論我們是什麼樣子,所以不管健康還是不健康,不管發生了什麼,不管遇見了什麼人,永遠都要先珍惜自己……」
程離突然說這個,傅卿雨聽完沉默了很久,耳側的長髮垂下來遮在眼前,抬手撩了下,最後看著程離的眼睛,笑著應了聲「好」。
布魯塞爾機場,傅卿雲一下飛機就收到了程離的微信,是三條語音訊息。
程離有手機,也開啟了盲人模式的讀屏功能,但他很少見程離用過,好像他沒有要聯絡的朋友,手機只是擺設。
這還是程離第一次用手機聯絡他,傅卿雲一邊走一邊摁了語音條。
「算了算時間,你應該已經在布魯塞爾機場轉機了吧,我剛剛查了曼徹斯特的天氣,那邊明早開始會下雨,出門別忘了帶傘。」
「早上吃了餛飩,中午跟小雨一起去了商超購物,買了很多三喜用的東西。」
「拍了一張我跟三喜的合影,想給你看。」
程離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比平時低沉些,尾音往下。
語音訊息是十分鐘前發的,但也只有三條語音訊息,傅卿雲並沒收到程離跟三喜的合影照片。
跟劉峰一起進了貴賓候機廳,傅卿雲又看了眼手機,還是沒收到訊息,給程離回了條訊息。
「你跟三喜的合照呢?我沒收到。」
訊息剛傳送成功,程離幾乎是秒回的。
「還在讓小雨給我們拍,一直在找角度,想找一個我跟三喜都好看的角度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