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第1/5 頁)
宣景十七年冬,是師暄妍此生最叛逆的一回。
她不堪其辱,從舅舅家中逃脫,妄圖回到長安。
她本以為,自表妹離開洛陽,入長安侍奉父母以後,自己在江家的境況能好些。
可她錯得離譜。
江夫人似乎得到了失女的寬慰,填補上了心中那一塊窟窿,從前斷斷續續往江家送一些錢和用物,在表妹抵達侯府的三個月後,慢慢地斷了。
沒有了侯府的接濟,江家的日子開始變得緊縮,舅母好面如命,不肯承認家中的拮据,自己照舊穿金掛銀,對師暄妍的憎惡刻薄,也與日俱增。
他們嫌棄她,從一生下來衝撞了貴人,侯府把她送到江家以後,也逐漸淡忘了這麼個女兒,她如今在江家不能創造什麼財富,還要添一雙筷子,看聖上之意,此生也是回不去長安。
師暄妍在江家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後來,已是與舅母使喚的僕從沒有兩樣。
舅舅與舅母還合議,不如將她早早嫁人。
他們開始請示開國侯府,願意為已經年滿十六的娘子尋覓一個得心的夫婿。
他們選定的夫婿,則是洛陽太守家那個總是鬥雞走狗、賭博鬥狠、狎玩妓子,已經有了幾房妾室的兒子。
有侯府的門匾抬著,嫁進去,若做不得妻,做一個妾總是夠得上。
師暄妍隔了一扇支摘窗,不巧得知他們二人心思以後,她坐立不安地哭了一夜。
她逃出了江家,在江府上下為遠在長安的江晚芙慶祝生辰的那一日。
可從小,便如一隻鎖入金絲籠中沒見過世面的錦雀的師暄妍,離開江家,沒有任何獨立能力。
去年的冬日極寒,雨勢滂沱,垂落千絲萬絲。
她悶頭地闖,跌跌撞撞間,叩開了一扇禁閉的門。
雨聲如瀑,澆落著天地間一切,空氣都是冰冷黏滯的。
女孩子撞入一座世外桃源,自那潺潺雨簾之中,“折葵別院”四字清醒明目。
甦醒時,一個模樣玲瓏周正的侍女,輕輕地拍打著師暄妍的臉龐。
是她將她喚醒的,併為她送了參湯:“娘子,你昏倒在別院門口,我湊巧經過。”
師暄妍垂著鴉睫,烏潤的瞳眸中溼氣溟濛。
侍女用乾燥的熱毛巾,裹住她的烏髮,一綹綹為她擦拭乾淨。
她滿含愁緒:“娘子,你醒了,還需儘快離去,我家主人不大喜近生人,你若是被他撞見,我也只怕要遭罰了。”
床榻上的師暄妍,眼角泛著紅意,纖長的羽睫微微上揚,露出一雙波光瀲灩的美目,宛如明珠生暈的肌膚,透著白瓷的溫潤光澤,七八分的柔弱之中調和了二三分的豔,實在是脫塵絕俗。
密雨潺潺,剮擦過黑夜裡發亮的瓦簷。
落入耳中是一片躁鬱憋悶之意。
師暄妍驀然深處袖口中纖細若柳的皓臂,哀求似的握住了侍女的手。
“求你……”
師暄妍捧著一碟金鈴炙和一碗冷蟾兒羹,穿過廊腰外密稠的雨線,謹慎、忐忑地步入燈火熠熠的書房。
屋內燃著細細瘦瘦的燈光,支摘窗外的白梅枝條交疏,暗影畫帷簾。
燭花被風挑撥,輕一動,從那團銀色皎皎的光暈裡,師暄妍微微仰目,窺見他端凝肅穆、如淵渟嶽峙的身影。
師暄妍從未見過那般清雋貌美的男子,身姿挺如青松,氣息華如春蘭。燈火幢幢間,他撫卷的長指停在書案前,長目微斂,透出一點冷峻的味道。
師暄妍呼吸哽住,艱難地邁步入書房,將宵食放下。
但身前的女子一直未再退去,顯然驚動了他。
男人自書卷後抬眸,看到她窈窕柔韌的身影,如一株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