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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作夢,完全是妄想罷了,自己亦清楚得很。
彎唇無聲笑了笑,她重振精神,幫眼前赤裸蒼白的男性軀體套上早就備妥的裡衣裡褲,有過上一世的嫁人生子,她心態上早非什麼都不懂的黃花大閨女,加上對他的憐憫惋惜,她出手又穩又輕柔,不帶半絲遲疑。
套好他的貼身衣褲後,接著幫他穿上中衣和成套的外衫衣物,再妥貼地繫好腰帶,就連襪子和長靴也沒落下,老實說,過程頗有些艱難,但到底是一一完成了,終是幫他穿戴得整整齊齊。
「匆促之間,能備上的衣物鞋襪就僅這些了,還是隻能請侯爺多擔待。」
真的費力置辦了,在她想得到的範圍內,搶著極短的時間安排好這一切。
而一切辦妥,她渾身忽感無力。
雙膝無端驟軟,只得靠在桌邊,她緩緩落坐在臨近桌邊的一張圓凳上,曲肘支額,雙眸近近對上那張毫無血色的男子蒼顏。
望著他好半晌,彷佛百無聊賴,又似乎有滿滿的話堵在胸臆間。
她究竟想對他說些什麼?
人都死透了,還有什麼話好說?
會不會……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寧安侯宋觀塵,在那誰也不知的茫茫下一世,他亦如她這一世般重生?
「倘若侯爺也能如我這樣幸運,那……那我希望,希望侯爺能重生在美好時候,別再受任何苦楚,要讓自個兒好好的,一直那麼好,令誰都欺侮不了你。」
她發願般低喃,一手貼熨男子那半邊殘顏。
綿柔的女子掌根貼著他的嘴,拇指指腹按著他的左眼眼皮,幾是將他半邊的慘不忍睹全都覆蓋住。
「我細細思量過了,儘管天已寒、地也凍人得很,侯爺還是不好在這兒久留,能早些入土為安最好……師弟師妹的馬隊明兒個一早就要啟程回北陵大莊子,數輛馬車上皆會塞滿行李和裝箱貨物,他們會將侯爺混在貨物中一併帶出,我也會跟著出城,然後在城郊外選一方寶地將你安葬,可好?」
久久等不到回應,而這再自然不過,怎麼樣她都不可能等到回應。
「嗯……好吧,既然靜默無語,那侯爺便是認同了。」
她抿唇笑,對那凹凸不平的殘顏撫過又撫。
沉靜了好半晌,那低柔女嗓又揚,吟歌一般徐緩盪開——
「送你一程路,了卻一切緣,不管侯爺到了何處,都能好好的,那樣才好啊,那樣……我也才能安心。」
她靜望著他,縱容般綻開笑意,接著撤回手,她攤開一方寬大的純白棉布將他從頭到腳輕輕蓋住,就讓他停屍在近處,毫無忌諱。
爾後,她簡單洗漱,淨了雙手雙足,卸下外衣直接臥在臨窗的羅漢榻上。
屋中燭火漸微,她沒想再將火光續燃,一片幽微中,她面朝外邊側躺。
男子仰臥、躺得直挺挺的身形被棉布勾勒出委婉起伏的線條,朦朦朧朧落在幾步之外,伴著那樣的他而眠,蘇練緹不覺膽寒,反倒有種難以言喻的珍惜和踏實感,覺得這一世的他無論如何了,總有她為他安置後事,不令他孤單無依,亦不讓自己憂思輾轉。
於是靜靜掩下雙睫,她心很平靜。
想著,錦京北郊十里的白梅陵,梅花快開了吧?
將他葬在那片梅林,該是合宜的吧?因為不管上一世抑或這一世,他身上、發間總隱隱透出寒梅冷香……
然後墳地只能建得小小的,墓碑上也不能堂而皇之刻上姓名。
她還想,待事情全辦妥,是不是得暗中知會宋家一聲,讓他的親人知曉他的去處?
安靜想著,思緒漸沉,直到想不動了,她允自己就此睡去。
伴著他的屍身,她無所顧忌地進入一片黑夢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