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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杏辦葬禮的時候,陳霜剛醒不久。
她還沒有完成復健,出行得靠輪椅,不去葬禮也不會有人苛責,只是陳霜自己堅持要去。
葬禮很冷清,統共沒來幾個人。
辦葬禮的是許杏的表親。屍體已經火化,擺在臺子上的是一個瓷白色的骨灰罈。
陳霜拎了一籃子的白色紙花來看許杏,紙花是背地裡喊許老師「許老虎」的學生們折的,裡面寫了一些他們要跟許老師說的話。
在燒紙錢的許杏表妹,給陳霜讓出一個位置。
火舌無差別地吞沒投入其中的紙張,純潔的白、金燦燦的黃,燃成一堆死寂的灰黑。
籃中的紙花快要燒完,陳霜身邊的人開口了。
「我姐……」
婦人盯著盆中的火光,靈堂太安靜,她跟陳霜說話,屋子裡空得能聽見迴音。
「我記得她小時候,走叛逆少女的路線,在外面玩呀鬧呀,誰都不放在眼裡。看著,她是特別兇的一個人,其實她很寂寞,特別想有朋友。我姨夫姨母很早就離婚了,她那性子成天氣著我姨,我姨去年走的,咽氣前還在罵她不孝。」
陳霜沒有搭話或者提問,她能感受到,對方沒有要跟她對話的意思。
大概是想傾訴,大概是在這個場景下,有些沒說話的話,今天不說,以後可能也就沒機會說了。
陳霜不作聲地凝聽。
「我姐在意,也在意我姐的人,從前是有的吧……她有個男朋友,兩人挺恩愛的。她跟我說起他的時候,整個人眼睛都亮晶晶的。我記得有次她跟我說,她準備跟他結婚,她說『我要跟他成為家人』,她的表情特別幸福。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分手了。」
婦人皺了皺鼻子。
陳霜以為她會哭,她沒有。
「我就是感覺,她的一生,很可惜。」
紙錢輕飄飄落進盆裡,一瞬間火光掠過,什麼都不剩。
很可惜。
陳霜想到一些畫面。
只有許杏一個人的辦公室。她一手夾著煙,頭髮沒全部挽上,腮邊落了幾根髮絲。那天的大巴,她戴著耳機,平平淡淡地說「我沒結婚,沒有孩子」。
孑然一身,難以靠近,旁人說她多麼凶神惡煞……回憶起她時,她的眸子卻是靜靜的。
「照片選得很好。」看著靈堂正中的遺像,陳霜猝地說道。
「是嗎?」
婦人轉頭,和她一齊看向許杏的遺照。
「我丈夫說,這張笑得太大了,不過我姐家只找到這張照片,沒有別的選。」
相框中,年輕的女人視線微微往上,望著什麼,笑靨如花。
「我也覺得蠻好……多笑一點好。」
「她在看什麼?」陳霜問。
「她那時的男朋友,」婦人答得不假思索:「照片是他們的合照。」
合照。
被儲存在床頭櫃,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他們從前的相片。
年輕的情侶,男人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淺淺地笑著,周圍被畫上一圈粉色的小愛心;他的旁邊,小鳥依人,他的小寶貝,望著他,笑得酒窩甜甜。
第三十六章 倒帶(番外)
許杏跌進一片混沌的深淵。
她揪緊自己的腦袋, 可徒勞地, 記憶從腦海中被抽出, 於她的發間脫落,而後,像沙一樣流走。
「忘掉我。」
他說:「要去幸福的未來, 過幸福的人生。」
許杏聽見自己的嗚咽:「別走,別走。」
她一邊說, 一邊忘, 漸漸地陷入迷茫, 不知道自己嘴裡唸的是什麼。那些流走的畫面,在她伸手去抓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