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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譯很失敗,臉憋得通紅,現實上損失,大義上找回,是他的人生習慣。&ldo;我再說一次,我們得吃白菜豬肉燉粉條,我肯定地說,是因為打了大勝仗,是因為曙光在望,是我們所有袍澤弟兄的光,不是我一個人的光,是因為……&rdo;
要麻深諳讓生米煮成熟飯的真理,招呼著:&ldo;走啦!我大料啊!&rdo;他跳起來,並順便推擻著又在欺負又在照料的豆餅,&ldo;抓緊了,劈柴啊!&rdo;
每個人嘀咕或者不嘀咕著所包下來的那個微不足道的份額,頓做鳥獸散。郝獸醫看見我頗為費勁地起身,拉了我一把,&ldo;上我那兒,看看你那腿。&rdo;
我嚴重懷疑他只是給自己找個老腿邁得下的臺階,老頭子都沒臉去看阿譯,忙掉身走開。我跟著,眼角的側光裡掃見阿譯守著他的木牌,守著一個在瞬間便變了質的夢幻。
小上海佬兒還在那唸叨:&ldo;……因為二十五年前,今天,我出生了。我今天二十五……。&rdo;
沒人聽,那嘀咕就我聽見了。我從他身邊拖過時拍了拍他,拍出他滿腹委屈和痛苦的根源,他悲苦甚至悲憤地抱怨:&ldo;豬肉,真的不好弄啊。&rdo;
關我什麼事呢?我拖著腿跟上郝獸醫。別豎太高的理想,那叫給自己挖坑。今天阿譯提出了不切實際的白菜豬肉燉粉條,立刻摔進坑裡,還大頭朝下‐‐可是那關我什麼事呢?
阿譯只好守著他的木牌發呆‐‐那是命中註定。
郝獸醫的醫院很破,是連在破屋子外的一個草棚,破桌子上有些次九流的江湖郎中看了也要拂袖而去的簡陋醫療工具,有張架在兩條長凳上的竹床,算是手術臺,這是此地作為醫院的僅有的特質。破屋沒有門,可以看到除了地上鋪的稻草之外空無一物,但是躺著昏睡的人‐‐那便算住院部吧?
&ldo;脫了。&rdo;地方很破爛,可聲音很權威,也是,總得維護。
我脫了,讓褲子掉到腳踝上,露著我一直拖著腿走的原因‐‐裝死時被日軍捅過的大腿早已潰爛,草草糾纏的繃帶上不再有血,是膿黃和透明的體液。
郝獸醫並未急於檢查,而是找了根笤帚進他的住院部。裡邊很快傳來抽人聲和郝獸醫喝畜牲一樣的喝叱,以及呻吟和&ldo;王八操的郝獸醫&rdo;這類有氣無力的罵聲。
一會兒郝獸醫疲倦地出來,放下他的笤帚開始洗手‐‐他倒是儘量注意一個醫生應有的細節,哪怕那僅僅能保持一種尊重。
我和我搭在腳踝上的褲子等待著,&ldo;你就讓他們睡不好嗎?&rdo;
郝獸醫開始忙活我的藥,&ldo;有幾個。睡著啦也就翹辮子啦。&rdo;
&ldo;老爺爺您別煩啦。人家想翹。&rdo;
&ldo;人家犯糊塗。清醒的誰想死?煩啦你想死?拉張半死不活的臉,可全世界人死光你也不想死。&rdo;
&ldo;您瞅著我這條腿能撐到全世界人死光?&rdo;
郝獸醫不愛鬥嘴,他開始檢查我的傷勢。他臉上有種醫生獨有的司空見慣的木然,我臉上有種絕症患者獨有的木然。
我的救星做了審判,&ldo;都爛完了。再不手術就要高位截肢了。&rdo;
我在一瞬間打量了那張竹床上的血跡和地上的血跡。床邊有個桶,你最好不要想它盛過什麼,郝獸醫的工具中有鋸子,你最好不要想它用來做過什麼。所有的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