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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突然響起。
宏成受驚似地從羅圈椅上彈起來。剛剛還在期盼著藍珊的到來,而在這敲門聲響起的一瞬間,卻突然為今天的約會而深感後悔了:他害怕那種通常網上朋友在網下相會“見光死”的結局——那不就生生把這兩年來在網上接觸的感覺給毀了嗎?如果是這樣,那還倒不如不見。就像錢鍾書老先生所說的那樣:你覺得雞蛋好吃,這就行了,何必還要去看母雞下蛋呢?一時間裡,他覺得自己真是愚蠢之極。
但到底已不是一個毛頭小夥了,就在握住門把手的瞬間,宏成已完全鎮定了自己,至少是看起來是鎮定自若了。他正習慣地想從貓眼裡窺視一下,突然又放棄了:即使真是“見光死”,也要死得痛快些,“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他的腦海裡莫名其妙地滑過在中學語文課裡背誦過的一個名句——他極快地擰動門把,一下子拉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位一身淺素色休閒夏裝打扮的女人。
極短暫的四束目光對撞。
一雙眼裡映出的是想象中的嫻雅,還有出乎想象的年輕;另一雙眼裡映出的是想象中的儒雅,還有出乎想象的俊朗。
門外的人和門內的人同時找到了一種彷彿是由來已久的稔熟,原先都緊張著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
甚至於沒有用語言招呼,宏成微笑地一側身,藍珊就從他的身旁進了房間,彷彿他們並不是初次相逢,而是已經有了千百年的相知相交。
藍珊徑直走到窗戶前,對著窗外好一陣張望。落座時,她對宏成說:“你看我,雖然身在南京,但已好多年沒來這塊地方了。”藍珊好像很有感慨:“世界看似很大很大,一個人真正活動的空間,其實是很小很小的。”
“其實又豈止是空間。”宏成附和著,心裡想:人海茫茫,而有緣相遇並相知的人其實又有多少。
“我剛才路過一個街口,想起了我曾經在那裡就讀過的中學母校。十多年前的事了,其實它早已搬遷到別處了,原來的校址已闢為一個大型商場。以後垂垂老時若想懷點舊恐怕也沒地方囉。”
“哦。”宏成想到自己中學畢業是在1979年,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可甚至那之前——小學時穿白襯衣藍褲子在學校禮堂臺上參加合唱,初中時在文藝會演中扮演《沙家浜》裡的郭建光,捏著一支木頭手槍唱“朝霞映在陽澄湖上……”,還恍如昨天。
就這樣,沒有任何慣常的寒暄和客套,沒有事先想象中可能會有的侷促不安,兩人的話題就這樣直接進入了各自的中學時代、甚至童年的往事了。儘管兩人所讀的中學相隔遙遠,年級又相差了許多屆,但情愫卻是相通的,談起來是那樣的投機。聊著聊著,藍珊的少女時代就像一張曝光後的相紙浸入了顯影液中,在宏成的眼前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揚子江畔連綿的蘆葦,航管站家屬院,明城牆下的校園,學校排練場、舞臺上的歌喉、舞姿……
眼前這位娓娓而談的女人是自己初次相會的網友嗎?這到底是網友的初次相會還是分別多年的老同學或老校友的重逢?
在這神秘的南京秋日午後,宏成的思緒不時陷入飄忽之中。
聊了一會兒,藍珊提議去外面走走。他回答:“行啊,到哪呢?”
“就近去雞鳴寺看看吧。離這裡很近的,沒幾分鐘車路。來南京,古雞鳴寺不能不去看看。”
宏成對千篇一律的寺院不太有興趣,對雞鳴寺的印象也不深,只好像在朱自清的散文裡讀到過。但在這個下午他不會沒有興趣。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第一章(4)
4
沿中央路向南,右拐北京東路,過北極閣公園門口,再右拐入雞鳴寺路,停車時看時間只化了五六分鐘,真可謂是近。
在上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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