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第1/2 頁)
垂簾飛舞的大殿上,樂工放下了琵琶,舞姬撕破了面紗,再也沒有歌舞昇平,而全是滿溢仇恨的執刀帶劍的面孔。與莫嫮一樣的面孔。
莫嫮看著他,眼神裡彷彿有些悲哀的容色,靜默地一掠而過了。她狠命拔劍,那紙薄的鋒刃便在晏瀾手心裡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口。他往後跌了兩步,心裡想的竟是,她日日夜夜與我耳鬢廝磨,是何來的時間磨劍?
這樣鋒利的一把劍,她磨了多久?用仇恨的血,用愛戀的血,用日日夜夜耳鬢廝磨的血,磨成一把利劍,再刺穿他的手心。
得了這一停頓,皇帝晏鑠已長身立起,反手拔刀,一旁下人將血流不止的皇后抬將下去,卻又被亂民阻礙。晏鑠盯著莫嫮,咬牙道:「你母親是誰?!」
莫嫮和和氣氣地道:「先夫人只是一個洗衣的粗婦,陛下不會記得她的。」
晏鑠沉默。他顯然並不相信這姑娘毫無來頭。
莫嫮卻又說道:「陛下殺了多少漢人,每一個漢人是什麼樣子,陛下難道都會記得麼?我們原已經投降了,官兵們都扔下了兵器,陛下卻說漢人沒一個是好東西,一定要趕盡殺絕——我娘只是給池將軍的兵營送了一次衣服,便也被剖肝挖肚,屍首掛在了驢兒橋上。」
少女的聲音很溫柔,眼波也很平靜。漫天殺伐聲中,她提著滴血的劍,一步步登上了丹陛,逼近了御座。
晏鑠緩緩抬起了刀。
——「當!」一聲刺耳的刀劍交擊聲後,便是一連十數下連擊橫擋,皇帝自馬背上立國,武藝高強眾人皆知,然而這少女身姿矯捷,三十招內竟也不落下風。皇帝再也沒了耐心,金刀破空橫劈,直直斬向莫嫮的頸項——
莫嫮沒有躲避,手中長劍不作停留,逕自送入皇帝的小腹。
皇帝的刀便在割破了少女頸項上晶瑩肌膚的一瞬,因失力而頹喪地頓住了。
而昂達尼剌所帶領的金衣侍衛,這個時候才姍姍來遲。
金衣侍衛一到,漢民便沒有了勝算。
皇帝一手抓緊了刺入小腹的劍刃,額頭冷汗不斷流下,聲音是從齒關間一字一字地迸出來的:「留活口,下詔獄!」
瓊瑤宴,乍變修羅場。
官員們屁滾尿流逃生之際,未殊一把覆住了阿苦的眼睛,聲音冷定:「不要看。」
阿苦簡直要瘋了,拼命去扒拉他的手:「小葫蘆怎樣了?他們在做什麼,你讓我看!讓我看!」
未殊卻一把抱起了她,往大殿後方奔去。後殿裡另開小宴,是一些不便見外臣的內宮命婦,隱約聽見前殿混亂聲響,再見到未殊白衣染血,俱是花容失色。未殊找到了瓔妃和沐陽公主,將阿苦往那邊一丟,便即離開了。
阿苦終於睜開眼,便對上晏泠亦疑惑亦憤恨的目光。她莫名其妙地轉過頭,看到古公公與幾個小內官抬著滿身是血的胡皇后入內來。
☆、第64章 得失
靜華宮的後殿裡生起了火,阿苦將一把鐵扦子放在火上慢慢炙烤,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跳躍不定的火光,沒有動靜。
皇后還在哭叫,女人和太監來來往往,鮮血、布團、清水,進進出出,嘲哳一團。藥在爐中,爐在火上,沸騰了,一點點地冒出水泡來,小心翼翼地,無法無天地。爐蓋被水汽沖得頂了起來,煙霧四散,有人過來將藥爐提走了,看也沒看她一眼。
她是九坊來的漢人,縱是醫術再高明,也不能近得了皇后的身。
她好像成了一塊多餘的東西。
渾渾噩噩間,只感覺外間的聲息漸漸地歇下去——
沒有人知道那群亂民如何了。
就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或者一滴水升上了天空,沒有痕跡。雞蛋碰石頭也不過如此。
小葫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