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吳月娘春晝鞦韆 來旺兒醉中謗訕(第1/5 頁)
詞曰:
蹴罷鞦韆,起來整頓纖縴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客入來,襪剗金釵熘。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右調《點絳唇》
話說燈節已過,又早清明將至。西門慶有應伯爵早來邀請,說孫寡嘴作東,邀了郊外耍子去了。
先是吳月娘花園中,紮了一架鞦韆。這日見西門慶不在家,閒中率眾姊妹遊戲,以消春困。先是月娘與孟玉樓打了一回,下來教李嬌兒和潘金蓮打。李嬌兒辭說身體沉重,打不的,卻教李瓶兒和金蓮打。打了一回,玉樓便叫:「六姐過來,我和你兩個打個立鞦韆。」吩咐:「休要笑。」當下兩個玉手挽定彩繩,將身立於畫板之上。月娘卻教蕙蓮、春梅兩個相送。正是:
紅粉面對紅粉面,玉酥肩並玉酥肩。兩雙玉腕挽復挽,四隻金蓮顛倒顛。
那金蓮在上面笑成一塊。月娘道:「六姐你在上頭笑不打緊,只怕一時滑倒,不是耍處。」說著,不想那畫板滑,又是高底鞋,跐不牢,只聽得滑浪一聲把金蓮擦下來,早是扶住架子不曾跌著,險些沒把玉樓也拖下來。月娘道:「我說六姐笑的不好,只當跌下來。」因望李嬌兒眾人說道:「這打鞦韆,最不該笑。笑多了,一定腿軟了,跌下來。咱在家做女兒時,隔壁周臺官家花園中扎著一座鞦韆。也是三月佳節,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個女孩兒,都打鞦韆耍子,也是這等笑的不了,把周小姐滑下來,騎在畫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落後嫁與人家,被人家說不是女兒,休逐來家,今後打鞦韆,先要忌笑。」金蓮道:「孟三兒不濟,等我和李大姐打個立鞦韆。」月娘道:「你兩個仔細打。」卻教玉簫、春梅在旁推送。才待打時,只見陳敬濟自外來,說道:「你每在這裡打鞦韆哩。」月娘道:「姐夫來的正好,且來替你二位娘送送兒。丫頭每氣力少。」這敬濟老和尚不撞鐘──得不的一聲,於是撥步撩衣,向前說:「等我送二位娘。」先把金蓮裙子帶住,說道:「五娘站牢,兒子送也。」那鞦韆飛在半空中,猶若飛仙相似。李瓶兒見鞦韆起去了,唬的上面怪叫道:「不好了,姐夫你也來送我送兒。」敬濟道:「你老人家到且性急,也等我慢慢兒的打發將來。這裡叫,那裡叫,把兒子手腳都弄慌了。」於是把李瓶兒裙子掀起,露著他大紅底衣,推了一把。李瓶兒道:「姐夫,慢慢著些!我腿軟了!」敬濟道:「你老人家原來吃不得緊酒。」金蓮又說:「李大姐,把我裙子又兜住了。」兩個打到半中腰裡,都下來了。卻是春梅和西門大姐兩個打了一回。然後,教玉簫和蕙蓮兩個打立鞦韆。這蕙蓮手挽彩繩,身子站的直屢屢的,腳跐定下邊畫板,也不用人推送,那鞦韆飛在半天雲裡,然後忽地飛將下來,端的卻是飛仙一般,甚可人愛。月娘看見,對玉樓、李瓶兒說:「你看媳婦子,他倒會打。」這裡月娘眾人打鞦韆不題。
話分兩頭。卻表來旺兒往杭州織造蔡太師生辰衣服回來,押著許多馱垛箱籠船上,先走來家。到門首,下了頭口,收卸了行李,進到後邊。只見雪娥正在堂屋門首,作了揖。那雪娥滿面微笑,說道:「好呀,你來家了。路上風霜,多有辛苦!幾時沒見,吃得黑胖了。」來旺因問:「爹孃在那裡?」雪娥道:「你爹今日被應二眾人,邀去門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園中打鞦韆哩。」來旺兒道:「啊呀,打他則甚?」雪娥便倒了一盞茶與他吃,因問:「媳婦子在灶上,怎的不見?」那雪娥冷笑了一聲,說道:「你的媳婦子,如今還是那時的媳婦兒哩?好不大了!他每日只跟著他娘每夥兒裡下棋,撾子兒,抹牌頑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正說著,小玉走到花園中,報與月娘。月娘自前邊走來,來旺兒向前磕了頭,立在旁邊。問了些路上往回的話,月娘賞了兩瓶酒。吃一回,他媳婦宋蕙蓮來到。月娘道:「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