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朦朧(第1/3 頁)
來自縣城的青年,對大城市總有一種仰視感,對自己總有一種自卑感。仰視感,大概是會對繁華喧囂、高樓林立的大城市心懷敬畏之情,感覺目之所及和目之不及,一切都很高、很遠、很虛幻;自卑感,大概是在這樣陌生而又充滿競爭的環境中,常常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力。但這是酒前的心理,酒後的狀態則不同。
酒能壯膽,所以兩軍對壘衝陣廝殺時要先喝酒,從暗戀轉向表白時要先喝酒。而且酒壯慫人膽,比較官方的表述說酒壯慫人膽指的是膽怯懦弱的人由於網狀體受到酒精的麻痺,致使大腦皮質的機能亢進,甚至由於興奮而不能控制自己的語言和行動,從而做出平時敢想不敢做的事情。
此時的郝白,不是平時的郝白。平時的郝白,掏出手機還要猶豫地想一想,此時的郝白掏出手機想也不想,直接就打給了程倩,直接就問,你在哪。
此時的程倩,也不是平時的程倩。此時的程倩,正在一個商務飯局的一眾具有話語權和影響力的老色匹的前後夾擊中左右逢源,接到了郝白的電話,做了一陣虛與委蛇,就成功地抽身而去。
兩人約在程倩住的酒店前見面。郝白先到一步,霓虹的街,撩人的風,溫柔的夜。郝白感覺到酒精一點一點滲透進入血液,流入四肢百骸,慢慢佔領全身。酒店是老牌的國際酒店,老的恰到好處,好的別有味道。郝白的酒意還沒有轉化為醉意,有些興奮,有些緊張,有些忐忑,無聊地四下走走,走到隔壁的大戲院,門縫裡傳來京劇《西廂記》選段的唱詞:“睡沉沉相思夜未眠,懶洋洋無意整容顏......怨張郎曾能無決斷,嘆紅顏深閨空自憐”。字字婉轉,字字珠璣。聽著張郎這一句,郝白忽地想起《倚天屠龍記》裡的張無忌,優柔寡斷,事事不決,見一個愛一個,剪不斷,理還亂,說不清,道不明。人人笑話張無忌,可誰又不是張無忌呢?張無忌除了武功,就是一個凡人。是凡人,就闖不過情關。
郝白想,事情就是這樣被如果所左右。如果不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大概自己不會真的到京城來,程倩的簡訊確實讓郝白陷入糾結,但還不至於讓郝白立即成行。如果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大概自己不會真的聯絡程倩,即便二人同時身在京城。還在胡思亂想,程倩到了。夜色知趣,晚風調皮,掀起了髮梢和衣角。程倩一笑,說你還是來了。郝白一笑,說我其實醉了。程倩說謝謝你打的電話,及時幫我脫身。郝白心說我雖然幫你脫身,但你更可能讓我獻身。
二人並肩散步,邊走邊聊,夜越來越深,最後郝白說:“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郝白想著,按照邏輯,程倩一定會對自己說:“要不要上去坐坐?”郝白陷入了糾結,上還是不上,這是一個真正的問題。到底要不要上去?上去,那麼一旦邁出了那一步,就會發生無法挽回的結果;不上去,那麼自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不就是為了上去嗎?
郝白千算萬算,沒有料到程倩的提議是:剛才沒有盡興,我們再去喝點。程倩想喝啤酒吃小龍蝦,知道一家店味道很正,叫了車過去。計程車司機是個非常不典型的京城人,竟然一路不語,只管開車。車窗搖下,任由晚風進來,吹來更多的曖昧。路上經過一座座大樓,每個大樓都是燈火通明,裡面人影綽約、各自忙碌,郝白看了看樓上的標識大字,不是跨國公司的總部,就是著名的網際網路大廠——好多大樓的App,都在自己的手機裡。
程倩看著大樓,說:“其實吧,在這些地方,人在本質上和A4紙、墨粉盒沒有什麼區別,都是耗材。”郝白不認同:“能到這種級別的公司上班,怎麼能是‘耗材’?那都是人才。”
“這兩年經濟形勢不好,資本也在去泡沫,很多行業都在收緊,各種大廠都在裁員。有機會繼續當‘耗材’,已經就要燒高香了。”程倩忽然點了一支菸,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