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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旱魃流星似得撞在燭龍身上,烈焰炸舞,那巨大的蛇身瞬間捲縮,悲鳴著轟然塌落。
氣浪滾滾,排山倒海地朝她掀湧,天地赤紅乳燒。
當她重新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平靜了。夜空一半湛藍一半子紅,灰黑的煙雲凝結不散,
峽谷像被盤古的巨斧削過,堆滿了亂石,熾紅的熔岩彷彿艷麗的溪水,在巨石間徐徐流動。
旱魃就坐在壓頂,仰著頭神情恍惚。而我躺在她的身側,一動不動。
她想要上前看我是否還活著,旱魃突然轉過頭,朝她尖聲怒嘯,紅衣飄卷,就像火鳳凰似的朝她衝來。
就在那時,我從地上躍起,擋在她的身前。
她說因為這一刻,她愛上了我,並決定一直愛到滄海桑田。
她說這些話時,是六十年後的一個黃昏。那時她眼波迷離,嘴角微笑,胸口插著一支羿神箭,很快就要死了
。
我抱著她漸漸冷卻的身子,呼吸如堵,怎麼也無法告訴她,那一夜我擋在她身前,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
保護與她相隔幾尺的瑤雩。
但我知道她的心裡也一定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我,包括我自己。只不過每個人都需要一些謊
言來慰藉。
比如燭龍想方設法燒煉本真丹,比如羅澐告訴我她和昌意的往事,比如那一夜,旱魃看著我,卻低聲呼喚我
父親的名字。
我依然記得旱魃撫摸我的臉時顫抖的指尖,記得她凝視我的淒楚哀婉的眼神,記得她永遠也無法流出的淚水
,記得她仰望雲霞是蹙著的眉,記得她餵我的紅豆那酸甜苦澀的滋味……
關於她與我父親,偶來我聽說過多種故事,我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但我知道他之所以給這座山起名叫「
兩忘」,是因為縱然她已經瘋了,有些事卻永遠無法忘記。
所以當我擋在相柳面前,被她的氣浪撞飛出山崖時,她眼中的的眼神才會那麼驚愕而傷心欲絕。
她緊緊抱著頭,沖天而起,發出悽厲狂亂的尖嘯,周身火光狂舞,天地盡紅,與東邊天際的晨曦交相輝映。
我躺在亂石堆裡,想起瑤雩,想起羅澐,想要起身尋找,靜脈卻一陣劇痛,讓我無法動彈。
隱隱約約聽見山前山後,有人在叫:「八郡主!八郡主!」「炎帝陛下!」叫聲此起彼伏,越來越近。
我心裡一凜,右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濕軟滑膩的手,將我的嘴輕輕掩住。接著我聽聞相柳的聲音,貼著我的耳
朵低聲說:「別出聲,他們很快就要走了,你經脈斷了大半,不是這些南蠻的對手。」
相隔咫尺,她緊緊地貼著我的身子,卻一眼也不瞧我,連線紅暈,神情有些奇怪。
周圍三三兩兩匍匐著許多燒焦的屍體,十幾個火族的飛騎盤旋掠過,沒有發現藏在洞隙裡的我們,又繼續朝
東飛去。
有人在崖下大叫:「陛下!陛下在這裡!」歡呼四起,許多人騎鳥衝下山去。我聽見烈炎沒死,惱怒,失望
中又彷彿有些如釋重負。
這是,東方霓霞翻湧,金光四射,萬裡山巒都被鍍上了道道紅邊,在晨暉照耀下,峽谷內更是斷石兀立,滿
目瘡痍。
那些人很快又簇擁著烈炎,騎鳥衝上藍天。
其中一個少年低聲笑道:「烈伯伯,可惜我來的玩了,沒來得及分一杯燭老妖的蛇羹,他就被熔岩化了個幹
淨。」少年懷裡軟綿綿地躺了一個昏迷的少女,正式瑤雩。
我驚怒交迸,掙扎著想要起身追去,卻被相柳緊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