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第1/2 頁)
他不知道穆陽白天都去做些什麼,反正肯定不上學。因為他連書包都沒有拿,騎著摩托車就走。
周鳴鞘只好百無聊賴地縮在沙發上。
後來膽子大,根本不聽穆陽「你敢下樓,我就打斷你的腿」的威脅,就去租碟鋪看電影。自帶光碟能少給兩塊錢,他就從穆陽的家裡找盜版dvd。那些光碟散落在一處,全是王家衛。
穆陽只看王家衛。
他調侃穆陽:不想你骨子裡還是這麼浪漫的人。
穆陽說:「滾。」
於是周鳴鞘就會好奇,王家衛究竟什麼魅力。
他坐在光碟鋪的小搖椅上,看完了王家衛的好多電影。看阿飛正傳,看墮落天使。看重慶森林、花樣年華,還看春光乍洩。然後他把穆陽堵在牆角,說,不如我們從頭來過。穆陽怔了一瞬,因為那一刻周鳴鞘眼裡的誠摯和懇求與張國榮並無不同。
然後冷靜下來,推開他:我們開始過嗎?
沒有。
他們只是慈善家和被救助人的關係。
穆陽是個大慈善家。
他是慈善家,周鳴鞘就是發黴的被單,或者拖把上百無聊賴長出的小蘑菇。他不能曬太陽,不能見人,也不能出去打工,他像一隻小貓,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穆陽開門。
他和穆陽說:「我像不像你包養的情/人?」
靠你吃靠你睡。沒有你會死。
穆陽不理他,他又說:「你要不要我暖床?」
穆陽終於冷冰冰地開口:「狗不準上床。」
周鳴鞘說:「是狼。你不要招惹野狼。」
於是穆陽終於大發慈悲,有一天搖著摩托車的鑰匙,張揚恣意地問周鳴鞘想不想出去玩。那時正好一線陽光打進來,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是琥珀色,人柔軟,像春天的柳葉。周鳴鞘笑起來,乖乖地說:「想。」
穆陽說:「你求我。」
周鳴鞘很溫順:「我求你。」
穆陽問:「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因為想和你在一起。
他讓周鳴鞘坐他身後,環住他的腰。周鳴鞘就故意夾緊腿,夾緊摩托車,也夾緊他懷裡的人。他貼在穆陽耳邊問:「這車這麼寶貝,竟然捨得讓我坐?」
「那就滾。」
周鳴鞘不說話了,穆陽得意,像那些燦爛飛揚的年輕人一樣,輕快吹一聲口哨:「去哪?」
周鳴鞘說:「聽你的。」
於是他們去了很多地方。
他們沿著騎樓飛馳,穿過高架橋。他們開過要被開發成新樓盤的田地,走過那些起起伏伏的坡道。上下九和北京路,東山口,十三行門外的人行橫道,還有珠江邊上的霧與煙。
他們打扮得不像好孩子,路人嫌棄地側目。但他們不在乎。這是垃圾的生活方式,這是陰暗潮濕的地下的人出來曬太陽的權利。
他們是心甘情願爛死在沼澤裡的,不需要路過的聖母憐憫。
他們去酒吧,去樂隊,還要去和熱辣或是羞澀的女孩子跳舞——本來穆陽是這麼打算的,但是周鳴鞘不讓。因此穆陽只能看。
穆陽嘟嘟囔囔撒嬌一樣表達遺憾時,周鳴鞘眯著眼睛看他:「你和她們跳舞,我就生氣。」
「你氣就氣,氣死活該。」
「我生氣了你不好過。」
「你要把我怎麼樣?」
周鳴鞘避而不答,轉而問:「你要真核和她們跳舞,跳完了,是不是還要接吻?」
穆陽立刻懂了這人在計較什麼。
但他故作無知地皺眉:「確實,我們接過吻,不算什麼。那梁朝偉和張國榮也接吻,人家——」
「那是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