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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粗一翻，並未細看，隨手就將它扔在了爐邊的一摞蜂窩煤餅上。

&ldo;你是哪裡冒出來的這些怪念頭？&rdo;高麻子笑道，&ldo;你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琢磨這些不著邊兒的事幹什麼？&rdo;

譚功達見高麻子將自己熬了六、七個通宵才寫好的報告隨手一扔，實在心疼，立刻就有些不高興了，耐著性子道：&ldo;這可不是什麼怪念頭！而是基於現實的迫切需要……&rdo;

他解釋說，自從搬到胭脂井來以後，&ldo;突然發現&rdo;這裡的每戶居民都要定時倒馬桶，由運送糞便的大車統一拉走。每天早上七、八點鐘，家家戶戶都把馬桶拎到馬路上來倒。婦女們一邊高聲談笑，一邊刷著馬桶，很不文明。何況運糞的鐵皮車密封性太差，一路走，一路灑，弄得整條街臭氣熏天。&ldo;太落後了！這樣的狀況一天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在蘇聯的高加索地區，50年代初就建立了完備的下水道系統，家家戶戶都用上了抽水馬桶，莫斯科和列寧格勒就更不用說了……&rdo;

高麻子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揶揄道：&ldo;你原先住在馮寡婦的老屋時，難道就沒有倒過馬桶？&rdo;

&ldo;沒有，沒有。我從來就不用那玩意兒！&rdo;

&ldo;那你怎麼拉屎撒尿？&rdo;

&ldo;我讓人在屋子後面的竹林裡挖了一個茅缸。&rdo;譚功達孩子似地看著他，笑道。

&ldo;你如今是待罪之身，忽然搞出這麼一個不倫不類的報告，誰會理你？&rdo;

&ldo;你就說是你寫的。&rdo;

&ldo;我可沒你那麼愛做夢。簡直是異想天開！&rdo;高麻子多喝了幾杯酒，聲音也漸漸地高了起來，把那不該說的話也一起說了出來，&ldo;我有一句話，說了你可能不愛聽，你猜猜看，當我聽說你被撤職之後，第一個反應是什麼？你永遠猜不到！我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有點暗自慶幸。坦率地說，我覺得你早就該下臺了。你看看，好好的一個梅城縣，被你折騰成了什麼樣子？！我也知道錢大鈞、白庭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蠅營狗苟，利慾薰心，但總還是現實主義者吧？由他們來掌管梅城縣，至少還不像你那麼離譜……&rdo;

第三章 菊殘霜枝（35）

張金芳並未睡熟。高麻子的一番話，她躺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這麼刺耳的話，她料想丈夫經受不住，便拼命地咳嗽，提醒譚功達剋制。可是已經晚了一步，譚功達漲紅的臉，憋了半天，終於由紅變紫，由紫變黑，最後變成了鐵青色。末了，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來，道：&ldo;時候不早了，你該走了。&rdo;

&ldo;你是在下逐客令嗎？&rdo;高麻子訕訕地笑著，可臉色也變了。

&ldo;你要是這麼想，也可以。&rdo;譚功達冷冷地說了一句，隨即站起身來。

&ldo;你這是什麼意思？&rdo;高麻子梗著脖子道：&ldo;我好心好意來陪你喝酒……&rdo;

&ldo;可我並沒有請你來！&rdo;譚功達叫道。

第二天晚上，高麻子未再登門。傍晚時分，張金芳愁容滿面，朝巷子口望了又望，直到夜闌人靜，月上樹梢，這才把門關了，對譚功達嘆道：&ldo;如今我們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朋友，可昨天你把他也得罪了。&rdo;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高麻子又樂顛顛地跑來了。他手裡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東西，一進門就嫂子長嫂子短的，就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