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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么人事不知。恍惚間似又在黑暗中奔跑，突見得張報辰還是十來歲的樣子，裂嘴笑著和她一起站在開滿百花的油茶樹林中。楊么心中大喜，正要過去，突又見得不遠處，楊嶽將她從破籮筐中抱住，一頭大汗地跑在回村的路上。

楊么見得楊嶽，哪裡還管別的，狂奔近前。眼前卻又換了一幅景色。

一條髒破的陋巷深處，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只見她衣裳破爛，身上滿是傷痕，過了一會，似是哭得餓了，爬到垃圾邊翻撿食物。

沒過多久，小女孩似是進了福利院，雖仍是吃苦卻讀了幾年書。大了一些便到了繁華大都市裡做女工。集體宿舍裡雖是簡陋，梳妝鏡卻是有的。這女孩已是長得膚白唇紅，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體態撩人。雖是孤身在外，卻有不少男人搶著幫襯。

過得幾年，這女孩戀上一個有錢的有婦之夫，一時糊塗做了情婦，每日裡寶馬香車，過了幾天好日子。不到一月，卻發現這情夫是個混黑道的，身邊地情婦無數。

女孩關著門想了三天三夜，越發變著法子逢迎情夫。趁著他還沒有膩味，哄著他將兩間洗白了的小公司過到她名下經營。從此後一邊學著做生意，一邊狠命讀書，倒把兩間公司做得蒸蒸日上。

情夫見著她是個做生意的料，慢慢把手上的白道生意交給她經營。把她當成了一個助手，一直放在身邊。

不過幾年，這女孩便成了情夫身邊的頭號情婦，風光無限。不免頭腦發暈，一面想做正室，一面又開始插手情夫的黑道生意。手上雖是未染血腥。心腸卻越發狠毒。

楊么苦笑著看著已逝去的日子，喃喃道：“當初若是安份做個情婦，不去和那些年輕女人爭風吃醋，也不用那麼快被當成替罪羊丟出去罷……”

楊么正沉湎在回憶中，耳邊突地響起了楊嶽焦急地呼喚聲：“么妹！么妹！”

楊么立時清醒，一邊向聲音處狂奔，一邊叫道：“楊嶽，楊嶽，我上輩子糊塗過了，這輩子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楊么慢慢睜開眼，輕輕握住楊嶽的手，卻聽得床邊傳來孩子的哭泣聲，張國漢站在床頭，露出半個腦袋，一邊抓著楊么地衣袖，一邊哭著喚道：“娘……娘……”

楊嶽歡喜地握緊楊么的手，抱起張國漢，嘆道：“你彆著急，朱元璋還要攻打張士誠，接著要北上，總要給人留條路，不會太過的，只是怕要遠遠關在別處。”低頭附到楊么地耳邊道：“你若是想養他，我們就帶他走。”

楊么大喜若狂，顧不得張國漢看著，重重在楊嶽唇上親了一口，楊嶽笑道：“只是她……到底是個女人，朱元璋好色也是有名的……難說結果如何……”’

楊么搖搖頭，道：“只要能活就行，她是報辰心愛的女人，我也盼著她好。”說罷，看了看張國漢，問道：“她……現在在哪裡？”

楊嶽嘆道：“張必先帶著她來求援兵。張必先被捉下後，也沒人理她。她現在正在報辰宅子前站著呢，報辰死了，張家越發怨她，哪裡會讓她進門？小陽已是指著她大罵了一頓，我看著也可憐，只是張家長房裡三個兒子都……”

楊么掙扎著下床，扶著楊嶽的手道：“你別攔我，她總是國漢的親孃，總要讓他再見見親孃。”

楊嶽點點頭，抱起張國漢，扶著楊么出了門。

楊么方走出門，便看到不遠處張報辰宅子前，孤零零站著一個單薄的人影，正是三年前那個深夜站在此門前的人。

陳鳳嬌身上的裙裾已佈滿汙痕，頭髮散亂，似是已不堪重負，垂著頭依牆而立，似是聽到腳步聲，喃喃道：“讓我見見報辰……”

楊么走到她身前五步停下，轉頭抱過張國漢，指著陳鳳嬌道：“國漢，快叫娘，那是你親孃，還記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