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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駐足了片刻,方才一步一步靠近屏風後的床榻。
床上的人睡得極熟。
薛恕站在榻邊時,他仍一無所覺。他的睡姿十分端正,雙手交疊在腹部,長發打散,在枕上鋪開,襯得臉頰尖而小。
若世人都是女媧所造,那他一定是最得女媧鍾愛的那一個。
薛恕貪婪地看著他,目光從他微顫的眼睫,流連到豐潤飽滿的唇上。
沒有一處不鮮活。
他眼眶酸澀起來,手指顫抖著輕觸他的臉頰。待感受到溫暖的體溫時,終於再無法隱忍剋制,將臉埋在他頸窩裡,貪婪地汲取他的氣味。
熟睡中的人似有所覺,眉頭微蹙,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轉動,似乎下一刻就要醒來。
薛恕抬起頭,目光難辨地看了他許久,最終在他醒來之前,將從藥箱裡尋來的帕子捂在了他臉上。
這帕子在麻沸散裡浸泡過,藥力不算強,但足以讓人繼續陷入昏睡。
顫抖的眼睫又平靜下來,殷承玉安穩睡著,呼吸綿長。
薛恕收好帕子,脫鞋上了榻,將他擺弄成和自己面對面的姿勢,緊緊擁在懷中。
他肆無忌憚地宣洩著自己的思念。
從他緊闔的眼、挺直的鼻樑,輾轉到豐潤的唇……每一處都沒有漏下。
他親得兇狠又放肆,卻又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任何痕跡。
五年了,黃粱一夢於現世不過一瞬。於旁人來說,也許只是做了個冗長的夢,夢裡醒來,多了一段不太愉快的記憶。
可於他而言,他陷在夢裡過完了一生,耗盡了愛恨。
他與殷承玉已經死別五年。
那五年間,他每一日都過得煎熬,艱辛無人可訴。
他遵照殷承玉的遺詔,輔佐幼帝,開拓疆土,創大燕之盛世。
他不結黨不營私,不爭權不奪利。
從一個滿手血腥的奸佞小人,變成了備受稱讚的肝膽忠臣。他收斂噬人的抓牙,按照殷承玉期望的模樣活下去。
人人都說他變了,說先帝目光毒辣,竟沒有看錯人。
從無人知曉,從殷承玉走後,他便夜不能寐,思念成狂。
從前他不信神佛,但殷承玉走後,他卻只有在念誦往生咒時,才能得片刻安寧。
他尋佛問道,大興土木廣修佛寺道觀,召集天下高僧仙道,為殷承玉誦經祈福。
但卻從不敢奢望來世。
身死魂滅,豈有來世?
只能靠回憶苟延殘喘罷了。
殷承玥曾經怒斥他,說他已經瘋了。
其實也沒有錯。
瘋了總比清醒地活著要輕鬆,總好過每時每刻都要告訴自己,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那種感覺太痛了。
像硬生生剜去心上的一塊肉。
只是回憶,薛恕就疼得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他死死抱住殷承玉,像脫水的魚一樣大口喘息著,拼命從他身上汲取溫度。他緊握著殷承玉的手,將手指含在口中,剋制地用牙齒磨。
忍得身體都在顫抖。
每一片哀嚎的靈魂都在叫囂著佔有他,像從前一樣佔有他。
兇狠地將他的血肉吞入腹中,合二為一,便不會再遭受失去的苦楚。
然而最終,他甚至沒有在殷承玉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他將人抱了許久,親了許久。直到外頭傳來些微的光亮,方才沉著眸起身。
動作輕柔地擦乾他臉上和手上的水漬,再整理好散亂的髮絲,將睡姿調整成原樣,蓋好了錦被。
一切和先前毫無分別。
最後他俯下身去,與殷承玉額頭抵著額頭,許久,方才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