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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車離開,路楠正要回室內,周喜英卻牽著她的手。老人踟躕著,有什麼難以開口似的,兩隻手握住路楠微涼的指尖:「桐桐,把名字換回來吧。」
路楠愣住了。
「當時,是媽媽不對。」周喜英說得艱難,「我太想念你妹妹了。她生下來到走,不是吃藥就是住院打針,沒一天健康的。我不捨得她,但我也不能因為這樣,傷你的心。桐桐,媽媽錯了,你把名字改回來,我以後都叫你『桐桐』。」
「……」路楠說不出一句話。母親的這個提議,是她之前從來沒想過的。
許多年來她已經熟悉母親對待自己的方式和腔調,乍一換,竟讓人覺得不習慣起來。在難以被打破的沉默中,她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直到回到自己家中,坐在安靜的空間裡頭,她仍不能做出決斷。
「路楠」的魂魄已經依附在她身上太久、太久了。她無法想像和它徹底告別,會是什麼樣子。
包裡的手機震動不停,路楠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宋滄」。她並未立刻接聽,也沒有結束通話,只是看著螢幕上的名字發愣。如果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宋滄,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會高興地抱住自己,鼓勵自己,還是會冷靜地分析在這個歲數更改名字的利弊?
想到彼此之間曾經經歷和發生過的一切,路楠現在無法武斷地認為宋滄對待自己的過程中沒有過一絲真心。他是第一個喊她真實名字的局外人,她身上的一部分枷鎖,確確實實是被宋滄撬開的。
鈴聲停了。路楠把手機放下。她仍未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面對宋滄。那天重逢,哭是哭了,罵是罵了,但胸口的鬱結的東西仍舊密密實實,沒松過分毫。
洗完澡出來,手機再度震動,這回來電的是沈榕榕。
路楠不接宋滄電話,宋滄輾轉透過高宴找到沈榕榕,懇求沈榕榕轉告。「確實是重要的事兒,我才願意幫混蛋這個忙。」沈榕榕說,「許思文想見你。」
許思文甦醒已有一週,昨天出院,現在在家裡靜養。她能夠說話,能夠表達,但仍需要定期到醫院接受康復治療。宋渝和許常風打算帶她去國外尋找更好的康復機構,但又畏懼如今的疫情,夫妻倆許久沒有這樣共同為一件事忙碌、討論、爭執。「見路楠」的要求是許思文向宋滄提出來的,直到路楠登門這一天,她才告訴自己的母親。
宋渝驚得站不穩:「在哪裡見?」
「家裡。」許思文說,「這裡。」
宋渝當即拒絕:「我不同意。」
「舅舅已經去接她了,大概還有半小時就到。」許思文對母親的反對置若罔聞,扭頭對保姆說,「阿姨,你準備一些溫的檸檬水,路老師習慣喝這個。」
她說話慢吞吞,行動也慢吞吞。這種因為活動不便而造成的「慢」,讓許思文在宋渝眼裡變得陌生。宋渝生怕女兒不知道自己和路楠之間發生過什麼,忙隱晦地向她說明。「路楠既然來,那我先走。」宋渝只想讓女兒儘量開心、舒心,起身準備換衣服出門。
許思文卻拉住了她:「媽,別走。我是特意約好在家裡見面的。路老師起初也不願意來,我跟她打了好幾個電話才勸得她答應。」
宋渝不出聲了。她隱隱地猜到了許思文想做什麼。
「你做過的事情,舅舅都跟我說了。還有你幫別人辦的畫展上寫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聽高宴哥哥講了。」許思文說,「媽媽,你必須跟路老師道歉。」
宋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在生死關口走過一場,許思文變成了一個連母親都看不懂的孩子。她對自己想堅持的事情毫不讓步,彷彿是死了一次,她要把握重生的機會,不給自己後悔的餘地。這種強硬的勁兒,和過去的宋滄如出一轍。
但跟路楠道歉,這是宋渝絕對不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