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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娟正在樓上教訓女兒：&ldo;演電影的講麼講是明星，實際上也是戲子。戲子是啥，儂是讀書人總歸比姆媽懂。戲子一直上不了檯面的下九流，你好好叫一個小姑娘，儂爺爺是前清的舉人，儂外公是前清的教諭，儂爸爸是大學教授，身份多少金貴，不許往下流走，聽到伐。&rdo;

林嫮生一面剝桔子一面和章麗娟講：&ldo;姆媽，現在幫老早勿一樣了呀。人家是演員，勿是戲子，人家也是憑自家本事吃飯，有啥好叫人看不起呢。&rdo;

章麗娟雖然也能言善辯，可惜在不識字，又從來寵慣這個女兒，真正的重話是捨不得說的，叫林嫮生這番話一說，只能拿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點著女兒，卻是啞口無言。

林嫮生正剝完一隻桔子，看章麗娟生氣，掰開了桔瓤就往章麗娟嘴裡送：&ldo;姆媽，我又無麼講要去演，儂勿要急呀。&rdo;

章麗娟叫桔子塞了一嘴，剛把口中桔子嚥下，林嫮生就又塞進兩瓤：&ldo;姆媽甜伐。&rdo;章麗娟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等嫮生又要塞桔瓤過來時將她的手按住：&ldo;好了，好了，儂太平點，勿要調花腔，我剛剛講的閒話儂記記牢，聽到伐。&rdo;

林嫮生將手上剩下的桔瓤放回果盤，張開手臂要往章麗娟身上撲：&ldo;好了呀，姆媽，我曉得了呀。再講我又勿會演戲，儂急點啥啦。&rdo;

她才剝了桔子還沒洗手，手上都是桔子皮的汁水，章麗娟身上是件才上身的織錦緞絲棉旗袍，怎麼敢叫桔子汁沾上身，連忙將林嫮生推開：&ldo;小鬼頭坐坐好，手上汁水勿要朝姆媽身上揩。&rdo;

林嫮生嘟了嘟嘴，還要往章麗娟身上湊，母女倆正鬧做一堆的時候，樓下又有汽車聲音，母女倆都以為是林開愚回來了，不想過了幾分鐘，吳媽蹬蹬蹬跑上樓來：&ldo;太太，小姐，顧玉笙顧小姐來找小姐了。&rdo;

這是顧玉笙同林嫮生說出她喜歡陸凌桓以後第一次上門，所以聽見顧玉笙名字，林嫮生臉上就沒了笑容。章麗娟看女兒面色不好，奇怪地問：&ldo;顧玉笙惹阿拉囡囡生氣了？哪能聽到伊來面孔就拉下來了。&rdo;林嫮生又不意思好對章麗娟講她聽見顧玉笙說她喜歡陸凌桓所以不開心了，嘟了嘟嘴：&ldo;拉儂眼睛裡我介小氣啊。&rdo;說著話到底站起身，在章麗娟臥房附帶的浴室裡洗了手，又塗了手脂，這才下樓去見顧玉笙。

顧玉笙看著林嫮生慢條斯理地從樓梯下來，身上穿了嫩黃色毛衫，更加顯得頭髮墨黑，皮子雪白，漂亮得像一朵剛打苞水仙花，笑著就迎了上去：&ldo;嫮生，我還以為儂真的生我氣呢。&rdo;

這句話要是在以前聽見，林嫮生肯定以為顧玉笙是無心之言，可經過陸凌桓的事，林嫮生對顧玉笙多少有點疑心，聽見她這句笑了笑：&ldo;介巧，我姆媽剛剛還問儂哪能過年也勿來白相，是不是幫我勿開心了。&rdo;

顧玉笙臉上飛快地一紅，又跑過來拉了林嫮生的手：&ldo;嫮生儂也知道我家年底是最忙的了，所以我今天特地來尋儂白相呀，阿拉去國際飯店吃咖啡，我請儂，算我跟儂道歉，好不啦？&rdo;

林嫮生不是個小氣的人，叫顧玉笙這幾句一說，也不好板下面孔來：&ldo;各儂等一歇，我幫我姆媽講一聲。&rdo;顧玉笙聽見林嫮生肯答應，歡歡喜喜地點了點頭。林嫮生扶著樓梯上樓，走到轉彎處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看見顧玉笙臉上都是笑，多少感覺有些奇怪。而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坐在車上，顧玉笙都牢牢挽住林嫮生的胳膊時更強烈了，更別說顧玉笙還不住口地誇林嫮生身上那件黑白格子大衣好看洋氣，殷勤得叫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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